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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俗文化丨徐辉:过年的滋味

编者按:春节申遗成功后的首个春节假期,全国各地,传统民俗、年俗活动竞相绽放,每一处都是文化中国的生动展现,传递着浓厚的年味与文化韵味。即日起,红网文化推出《文化中国行——年俗文化》专栏,聚焦新春走基层、文化中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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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的滋味

文/徐辉

乡戏

回家过年,听说村里的跛爹又添了一个胖孙子,乐癫了,就请来戏班子大唱一场,这正好让很少看过大戏的我来了兴致,就跟着村里的老头子老太太一起去瞎掺和。

我家坐落在湘北边陲的徐家山脚下,那里自清末以来就有大摆戏台唱大戏的习俗。逢年过节,村里的乡亲们就请上离我村不远的石里铺的戏班子唱戏。我小时候是个戏迷,常背着父母到邻村去看戏。有时还跟着戏里的唱腔装腔作势地手舞足蹈一番。

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自己村里演大戏了。那时,大人们在哪里搭戏台,我就在哪里很勤快地帮他们做事。搭戏台其实很简单。用几根大木头做支架,搭上几块门板,再用幕布一遮,就充满戏味了。

石塘铺的戏班子是远近有名的。他们的戏班子多演喜剧,如《打铜锣补锅》之类。但他们每场必演一个悲剧——《梁山伯与祝英台》。每每那个假扮的祝英台在台上凄哭的时候,戏场上就没有人走动了,只有擤鼻涕和擦眼泪的声音。然后就有老人们哀叹着说:山伯硬是苦,祝英台硬是苦!

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出戏。并且很喜欢扮祝英台的那位漂亮女戏子。那时,爷爷也总是每场面必到,带一个小酒瓶,不时抿两口酒,看到高兴时就骂它一两声,吆喝一两声。有时也跟着戏里的唱腔哼上几句,回家时就摇摇晃晃,要醉不醉的,那才叫过瘾呢!

后来,经济发展了,人们的思想观念开放了,行为也变得大胆多了,演戏的戏子在台上打情骂俏,暗送秋波。于是,就有人说他们演的戏是假的,那凄哭是装出来的,这让纯洁善良的人们大失所望。原本看来挺带劲的大戏一下子被识破,让人们觉得假了,就没有人再那么投入地看戏了,戏演得再好,看起来也觉得乏味了。

不久后,人们再请戏班子演戏时就不再请演梁祝的那两个戏子了,也就不再演《梁祝》这出戏了。因此,人们就只能看一些笑掉下巴的戏了。然而好笑的戏终究比不上悲惨的戏深刻,人们一笑之后就什么也淡忘了。于是,人们看戏的热情小了,戏也渐渐地不演了。再后来,有了电影和电视,人们就嫌演戏麻烦,费时间,还是足不出户,呆在家里看戏方便。由此,村里演戏的习俗就慢慢地中断了,衰败了。

从跛爹家里看完戏后,大人们便在路上和我津津有味谈起台上演的戏和电视里演的戏。原本想告诉他们,电视里演的戏也是假的,可我终究没说。戏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渴望,而现实生活不过是隐藏和寓示着某些天机的戏,要人们细细去品味和深深思索罢了。

年趣

久居于城里的我,现在越来越不喜欢过年了。年趣永远只会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小时候,过年总是我等小辈最盼望、最高兴的事。当然,最好还要下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寒风中飞舞,就会把我们小孩子的心事送到苍天的最高最远处,那兴奋劲就连飘舞的雪花也自愧不如了。飞舞的大雪中,我和弟弟及同村的小孩就可以冒着风雪和严寒在雪地、禾场里打雪仗、滚雪球或是堆雪人,最过瘾要算滑雪了,我们把两头烤得弯弯的小竹片钉在木椅子的脚上,人坐在椅子上,从山坡的最高处一滑而下,那种由速度和童真所带来的快乐是一生中最最难忘的哟!

送灯也是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每到腊月二十九,爸爸便用竹片和纸糊成的“亮壳”(指灯笼)给我们兄弟俩拿着,再在亮壳顶端系上一根小绳索,绑在小竹棍上让我们提着,待天黑了就在亮壳里插上一根,点燃了红蜡,就有柔柔的灯火在乡间小路上一明一暗,宁谧的夜色就变得更加诗情画意。等到了坟墓前,我们先点燃香放鞭炮,山那边就回应着鞭炮的炸响声。于是,坟墓边的花丛中就会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想必是小动物受到了惊吓,在慌忙逃命吧!我们父子就在弥漫着香和鞭炮味的气息中,对先人作揖,以求得他们的庇护和保佑。

那时过年,人们似乎都勤快一些,添置锣鼓、扎起黄龙和狮子,挨家挨户地玩龙舞狮龙是一个劲地玩,在空中变幻出各种字样;狮子舞到尽兴处时还会上演黄狮上高桌的绝活。引得村民们欢呼声、鼓掌声和叫骂声响成一片。我们几个小把戏也没事凑着乐,跑到家里把爸爸给我们编的小草龙(俗称“讨米龙”)拿出来,跟在长龙的屁股后面玩,还受到村民们的热烈欢迎和交口称赞呢!

可现在过年,城里不许放鞭炮,都待在电视机前看电视和欣赏碟片,用电话拜年;乡下人生活好了,人也就变懒了,都围坐在火炉前看电视,连年也都懒得出来拜了,这年过得也就越来越没劲了。

年味

人一旦长大了,过年也就越来越乏味了。过了一年,树就相应增加了一圈,人也就长大一岁,这让人不得不感叹生命的轮回和岁月的无情。特别是人长大了就要忙着凑钱买新房、搞装修,又要找个人谈恋爱,结婚成家。年关一到,就要忙着送礼给“泰山大人”和各位亲戚,准备好各家亲戚小孩的红包意思意思。这一来,年也过得够累了。

还是孩提时代的年过得有滋味。我小的时候正是快要散集体的时候,那时人们都很穷,日子过得都是紧巴巴的。爸爸为了把年尽可能过得好一些,总是冒着刺骨的寒冷到小水沟里去捉鱼虾。大鱼是没有的,幸运时也就几条小鲢子、小鲫鱼和小刁子鱼而已。

但只要爸爸下水就总会有收获。有一年寒冬,爸爸不知从哪条小水沟里捉了满满的两大盆小米虾,回家洗干净后放在锅里一炸,脆生生、香喷喷,味道好得很呢!

爸妈那时候也总是变着法子满足我和弟弟的好吃要求。屋边有个对臼,爸妈将它洗刷干净后,把煮熟了糯米饭放在对臼里,用大木榔头使劲地捣成糍粑糊,再把它装进干净的抽屉里,待它硬过心后用刀切成三角形、四方形的块块,浸泡在水里。想吃时就把它们从水里取出来,沥干水后放在锅里煎或放在炭火上煨着吃。同样的方法也可以做玉兰片,不同的是把硬过心后的糍粑切成小片,放进干燥无潮或密封的罐子里即可。

做茴块的方法大同小异。先把洗干净的“鸡蛋黄茴”(农村里一种煮熟后色如鸡蛋黄的茴坨)放进锅里煮成糊涂状,放一些麦芽糖和干桔子皮在里面,用小刀把它们在木板上刮成薄薄的块状,再放在干稻草上晒干,用铡刀铡成小块,放在锅里煎或放在火上煨着吃。

还有更好的。把糯米煮熟后放进小缸里,放进“曲”,压上棉絮,过不了一个星期注有浓烈的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这就成了“酒糟”,用它来冲蛋待客是“上上品”;要么把煮熟了的糯米拧散,晒干,放在大沙锅里用桐油炸,就有香香的阴米炮。用来泡茶是农村人待客的也算得上是“上上品”。

再要么,就买来麦芽糖和着熟熬成糖,掺在阴米炮中,搓成坨,这叫“炮坨”;盛放进干抽屉中,待它干透后切成块,这叫“炮块”。那时,小孩子们拜年时总会说,拜年拜年,炮坨坨滚上前。

像糍粑、玉兰片、茴块、酒糟、炮团和炮块等吃食让我们有了可口的吃食,这些吃食丰富并温暖了我们的童年,至今都令我们回味无穷。

这是当时做吃食的方法。还有多种做菜食的方法,同样也很简单。

先说说做茴粉。把洗干净的鸡蛋黄茴坨擦成丝,再放进大水缸中反复清洗,掏出茴丝。第二天再把水缸上一层泛黄的水舀出,底下就有一层厚厚的、呈米黄色的茴粉浆,取出这茴粉浆放进干净的抽屉里,等它变干后擦成丝或切成条状,这茴粉丝就成了桌上的一道美味。

农村过年少不了家家户户都要打几个豆腐,制作方法比较复杂,在这时不妨说一说。先把选好的黄豆或白豆放进石磨里碾磨成豆浆,把豆浆倒进包袱里揉出豆汁,再把揉出的豆汁和水煮开,盛在放有石膏粉木盆里反复搅拌,待白豆浆能立直一根筷子时,再把它舀进豆腐包里,系好后放在木架上,还要在它上面压一个石磨让它沥水。等豆腐包里的水沥干后,把它切成大片放在油锅里煎,这是“蒲油豆腐”;切成小团放在干稻草中盖上棉絮让它自动长霉,再撒上干辣椒,这就是“霉豆腐”(城里人叫“猫牙豆腐”)。

这些茴粉、薄油豆腐和霉豆腐等食物不光我们农村人爱吃,就连城里人也是屡吃不爽,可现在,这些东西是难得有机会一饱口福了。如今过年,桌上有大鱼大肉,肥鸡肥鸭,抽烟喝酒,观光旅游等不在话下,就连乡下人也难得做一回这样美味可口的土特产了。可我依旧怀念儿时在乡下过年的好日子,那份温馨而热闹的年味,如一酝陈年美酒,历久弥香。

玩龙

徐家山自清末以来就有玩龙的习俗。逢年过节,徐家山最热的事莫过于玩龙了。

等大年一过,徐家山的村民们就自发地拿出玩龙用的物什,拭去上面的灰尘,配齐锣、鼓、钹和锁呐等吹打器乐,龙就挨家挨户、风风火火地玩起来了。在家乡徐家山,龙总是能受到最好的接待。一等龙刚进禾场,就有鞭炮声不断地炸响。这家屋里的主人就立即上前,又是张烟、又是倒茶的,忙得不亦乐乎。若是久别重逢的人碰见了更是互抱着摇动着紧握的手,张家长、李家短地拉家常。那份农村所特有的乡情就如同陈酒新醅,浓酽而芬芳地从舞龙的人群中溢出。记得小的时候,我和村里几个尚不懂事、不怕丑的毛孩子看着看着也来了劲,猛跑到家里,拿出爸爸那时给我们编的小草龙(乡亲们称为“讨米龙”)跑出去凑热闹。我玩龙头,我弟弟就玩龙尾,摇摇晃晃瞎折腾,一路上跟着凑热闹,到处乱钻乱挤着跟着四条大龙玩上祖坟山,居然还能得到乡亲们的啧啧称赞呢!

去年正月初八,云溪、路口等地的族人乘着两辆大汽车,一路敲锣打鼓放鞭炮开到了徐家山。他们一到徐家山就舞起了两条大红龙。徐家山各家各户都来纷纷出动,放铳放炮,端茶倒水,弄得鸡飞狗叫的,好不热闹。农村里一旦玩起龙和放起鞭炮来,这年过得也就有滋有味了。

就为此,徐家山的族人也组织了一场舞龙盛会以表欢迎和庆贺,这次玩龙是我印象中最深刻、最难忘的!徐家山组的小伙子舞起了一条黄龙,组里的娘子军也不示弱,舞起一条红龙与之较劲。只见四条龙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一会儿是大字,一会儿是田字,一会儿又是井字,再过一会儿又化成了龙字。龙穿插着游动、变化,堂前屋后到处劲舞。鞭炮是一个劲地炸响,群龙是一个劲地狂舞,汗水是一个劲地挥洒,一边唱和的是铿锵有力的锣鼓声和锁呐声。人群随着四条龙而游动、奔走,像一条更大的龙。

一边没事的小伙子们不是接班舞龙就是在一旁使劲地擂鼓助威,把它们敲得山响,震彻山谷。姑娘家更是喜不自胜,拿来剪刀和彩纸,把剪碎的纸片雨点一般纷纷撒在飞舞的龙的身上。于是,这狂爆劲烈的舞龙盛会又多了几分诗情画意。人们这时候都变得异常兴奋,扯破喉咙似的大喊大叫。那场面比电影、电视里的不知要热闹几十倍呢!

但最精彩的要算在祖坟山上舞龙了。四条龙在前头出尽敢风头,耍尽了风光。他们边舞边大喊“哦呵呵——”,一个劲地就往山上窜。人们一路爬山一路放铳放炮,擂鼓击锣。跟着看热闹的人群一路接一路,从山头拖到山脚,一路两三里,上头的已经到了山顶,下面的还在屋场里。

龙在祖坟山上舞得更起劲了,龙在他们手中像书法家手中的巨笔,在空中书写狂草。一会儿凌空而起,一会儿俯卧于地,一会儿又直冲云霄,一会再狂奔而去。一声声鸟铳响彻云汉,在群山中久久回荡,惊得天上的云雀乱飞,柴草丛中还能听到很响的“悉悉索索”的急跑声,想必是蛇、老鼠、獾子和野兔在慌忙逃命罢。

还有地面上的黎明炮、电光鞭和组合春雷等,还时也在接二连三地炸响,像一朵朵盛开着吉祥和喜庆的蓝花朵和红云彩。四条龙在这花朵的云彩里飞舞、穿梭,时隐时现,若有若无,如真龙在天,蔚为壮观。那滋味自是不消说了。

长大后,我那儿时玩的“讨米龙”自然是不玩了,那条丑得出奇的小草龙早已在岁月的洗礼中腐烂了、消失了。但那条小草龙带给我的回忆却是时忆时新、永远难以磨灭的!

如今,蜗居于城市里的我,仍然会时常回忆起儿时在乡下舞龙的那些快乐日子和美好故事,就巴望着日子能过得快些、再快些,好借机和村里的大人与小孩们一起,无忧无虑地疯玩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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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辉,湖南临湘人。爱文学,工书画。今已在《黄河文学》《散文百家》《文学界》《延安文学》《读者》《湖南文学》《雪莲》《文艺生活》《牡丹》《创作》等全国70余家报刊杂志上发表各类文学和书画作品500余件。出版散文集《淌过诗人的河流》,著有长篇小说《冷城》。现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省花鸟画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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