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强国建设目标下的商业银行转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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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金融强国建设目标下的商业银行需实现从“大”到“强”的深刻转变,提升核心竞争力。

2.目前,我国商业银行在规模上庞大,但在国际化程度、创新能力、风险管理水平等方面尚不足以称之为“强”。

3.为此,商业银行需聚焦功能定位由单一向多元转变、发展模式由粗放向集约转变、注重ESG原则与社会责任等方面。

4.同时,推进数字化转型与智能化升级,提升风险管理能力与应对新型风险。

5.此外,推动多元化、专业化、综合化经营,促进金融高水平开放和参与国际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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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2024年11月5日,特朗普再次赢得美国总统大选,共和党赢得美国众议院和参议院多数席位,美国政治进入特朗普2.0时期。特朗普在竞选时提出的“让美国再次伟大”口号包括壮大美国经济、回归美国保守价值观和意识形态、以单边主义全面打压中国经济以维护美国霸权三重内容,提出的对中国出口美国商品征收60%关税的政策实质是迫使中美经济全面脱钩,维持美国霸权,并以此从中国获利增强美国经济。特朗普2.0对华贸易战一触即发。

2023年10月召开的中央金融工作会议,不仅明确了金融强国建设的宏伟蓝图,也为商业银行的转型发展指明了具体方向。面对复杂多变的国内外经济金融环境,商业银行作为金融体系的基石,必须积极应对挑战,把握机遇,实现从“大”到“强”的深刻转变,为中国特色现代金融体系的构建贡献力量。

01

金融强国建设的关键核心要素与商业银行的角色

金融强国建设离不开强大的金融机构体系作为支撑。这一体系的核心特征在于高效运营、强大的抗风险能力、门类齐全以及具备全球布局能力和国际竞争力。在中国特色现代金融体系的组成中,包括分工协作的金融机构体系和多样化专业性的金融产品和服务体系,商业银行作为我国金融机构体系的主体,是金融产品和服务最主要的提供者,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截至2023年末,我国银行业资产总额达到417.29万亿元,占金融业机构总资产的比重超过90%,这一数据直观反映了银行业在我国金融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商业银行不仅是资金流动的主要渠道,更是实体经济融资的主要来源。从我国融资结构来看,银行信贷占据了绝对优势,2023年末对实体经济发放的人民币贷款余额占同期社会融资规模存量的62.3%,远高于股票和债券等其他融资方式。这种以银行信贷为主导的融资结构,既体现了我国金融体系的特色,也对商业银行的服务能力、创新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02

我国商业银行的“大”与“强”之辨

(一)体量之“大”
经过多年的快速发展,我国已拥有全球最大的银行体系。我国银行业规模之“大”,已在全球范围内得到广泛认可。根据英国《银行家》杂志发布的2024年世界银行1000强榜单,我国有10家商业银行入选前20强榜单,其中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中国银行)连续第7年稳居全球前四名。
中国工商银行更以5240亿美元的一级资本,连续12年蝉联榜首,是非中资银行中排名最高的摩根大通的近两倍,彰显了中国银行业的雄厚实力。2023年末,中国工商银行的总资产达到了44.70万亿元人民币,是世界资产规模最大的商业银行。四大行中资产规模最小的中国银行也有32.43万亿元人民币,远高于美国最大的商业银行摩根大通3.88万亿美元(参照2023年12月31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折合27.44万亿元人民币)的资产规模。庞大的银行体系,为实体经济发展提供了充足的信贷资金支持。2023年末,人民币贷款余额达237.6万亿元,同比增长了10.6%。
(二)内涵之“强”
然而,在肯定银行业体量之“大”的同时,我们也不得不正视其内涵之“强”的问题。从运营效率来看,我国商业银行的运营效率还有待提升。我国商业银行盈利能力相较于其他国家,并不是十分突出,平均资产收益率(ROA)、资本收益率(ROE)要低于中东欧、拉美、北美等地区,高于西欧、日本等。当然,受经济金融发展水平、金融结构特征、监管制度等影响,不同国家银行业的ROA和ROE不能简单横向比较。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我国银行业的盈利能力出现下降趋势。2023年末,银行业的ROA和ROE分别降至0.70%和8.93%,净息差也下降到历史最低值1.69%,低于美国银行业通常2%以上的水平。净息差下降会进一步恶化营收,因为我国银行业对利息收入的依赖程度较高,净利息收入占我国主要商业银行营收的70~80%甚至更高,高于美国主要银行60%左右的水平。从抗风险能力来看,我国银行体系的风险水平总体可控,尤其大型银行是比较安全的,风险较高的主要是中小银行。2023年末,我国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为3.2万亿元,不良贷款率为1.59%,商业银行在管理不良资产方面取得了积极进展,资产质量得到了改善。然而,据《中国金融稳定报告(2023)》,我国337家金融机构处于“高风险状态”,资产规模达6.63万亿元,占银行业资产比重1.72%,部分城商行、农村商业银行、农村合作银行、农村信用社和村镇银行风险较高。这些风险点的存在,不仅影响了银行自身的稳健经营,也可能对金融体系的稳定构成潜在威胁。
从机构门类方面看,我国银行业门类齐全,层次较为分明。2023年,我国银行业金融机构数量为4490家。这一数据涵盖了不同类型的银行业金融机构,包括大型商业银行、股份制商业银行、城市商业银行、农村金融机构以及其他类金融机构。我国银行业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也面临同质化竞争严重的问题。不同银行之间的业务模式和产品服务差异不大,难以形成有效的市场细分和差异化竞争优势。
此外,在全球布局能力和国际竞争力方面,我国商业银行仍有较大短板。目前,我国的工农中建交五大行均入选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名单,显示出其国际影响力和系统重要性。中国银行是我国国际化程度最高的银行,截至2023年末,在境外64个国家和地区设有机构。然而,全球前20大国际化程度最高的银行中尚无我国银行的身影,这反映出我国银行业在国际化道路上任重道远。
总体而言,我国的商业银行体系在规模上庞大,网点遍布全国,资产总量位居世界前列,展现出“大”的显著特征。然而,在国际化程度、创新能力、风险管理水平以及服务实体经济效率等方面,尚不足以称之为“强”。未来,需进一步提升核心竞争力,优化服务质量,深化国际化战略,实现从“大”到“强”的跨越。

03

商业银行转型发展的方向与路径

在金融高质量发展之路上,建设金融强国目标对商业银行赋予了前所未有期待。为了提升服务实体经济质效,在金融工作“五篇大文章”的指引下,银行业的转型之路已清晰铺展,需重点聚焦于几个方向。
(一)功能定位由单一向多元转变
作为金融体系的中坚力量,商业银行在资源配置方面一直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过去我们比较看重商业银行在融资方面的功能。然而,在新的时代背景下,商业银行的功能定位正经历着深刻的转变,这一过程不仅是对传统业务模式的一次升级,更是对金融功能的充分实现。商业银行应逐步从以资源配置为主导的传统功能,向资源配置、财富管理、风险管理等多重功能并重转变。随着居民财富的增加和金融市场的发展,财富管理需求日益旺盛,商业银行应充分利用其渠道、品牌和专业优势,为客户提供更加全面、个性化的财富管理服务。同时,面对日益复杂多变的国内外经济金融环境,经济主体将面临更多、更新的风险,需要更广泛地通过金融手段来规避风险、分散风险,商业银行还需加强产品设计能力,为客户提供全面的风险管理方案。由单一功能向多元功能的转变,将有助于商业银行在息差收窄的大背景下,拓宽收入来源渠道,提升综合服务水平和核心竞争力。
(二)发展模式由粗放向集约转变
过去十多年,我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主要得益于基础设施建设和房地产投资的强劲拉动。凭借其高抵押率及稳定可期的现金流特性,这两个领域自然成为银行信贷投放的优选对象,进而推动了银行业规模持续高速扩张。然而,扩张的背后也累积了一系列不容忽视的问题。银行的风险定价能力在某种程度上被弱化,对于风险识别的敏锐度有所降低。随着原有经济发展模式的悄然退场,这种转变必然要求银行业的发展模式随之进行革新。这意味商业银行要优化信贷结构,加强对重大战略、重点领域、薄弱环节的优质金融服务,做好科技金融、绿色金融、普惠金融、养老金融、数字金融五篇大文章,从粗放式、规模扩张导向的发展模式,向集约化、轻资本化的发展模式转变。这要求商业银行在业务发展过程中,更加注重质量和效益的平衡,通过优化资产结构、提高运营效率、降低资本消耗等方式,实现内涵式增长。
(三)注重ESG原则与社会责任
近年来,ESG理念从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三个维度评估企业经营的可持续性与对社会价值观念的影响,是对过去企业推崇股东利益至上经营理念的矫正,日益成为国际上受到重视和采用的企业经营原则。虽然这个概念在中国引入得比较晚,但是中国银行业长期以来履行了很多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责任。例如,在绿色转型、普惠金融、乡村振兴、支持老工业基地和西部地区等领域,这些都符合ESG理念。未来,商业银行应积极培育和践行中国特色金融文化,秉持“以义取利,义利兼顾”的原则,确保盈利性服从于其服务实体经济发展的功能性。应将ESG原则融入经营管理的全过程和全面风险管理体系,加强公司治理,注重利益相关者权益保护,通过发展绿色金融、普惠金融等业务,支持经济社会绿色转型和包容性增长,推动实现共同富裕。
(四)推进数字化转型与智能化升级
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为商业银行的转型发展提供了新机遇。数字技术的突飞猛进,无异于为商业银行带来了一次技术革命,全方位赋能商业银行业务开展。当前,全球银行业都在如火如荼地推进数字化转型与智能化升级,我国一大批商业银行都在战略层面将其列为优先发展事项。商业银行应全面适应数字经济时代的经济社会发展要求,加快传统管理理念和模式的数字化、智能化改造升级,积极发展数字金融。通过运用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人工智能等先进技术,构建数字化生态系统,提升金融服务效率和覆盖面,增强客户服务体验,降低提供普惠金融产品服务的边际成本,改进风险控制方式,优化内部运营管理,满足数字经济下的多元化金融需求。数字金融的发展也将有力推动其他业务领域走上新台阶。不同类型的商业银行,在发展数字金融过程中,应结合自身优劣势和特点,因地制宜,选择适当的发展路径,充分考虑到可能的收益、成本和风险,避免一哄而上,防止重形式、轻实质。
(五)提升风险管理能力与应对新型风险
从国内外近年来一系列商业银行风险事件和破产案例中,我们不难发现,传统的信用风险不再是诱发银行倒闭的首要风险来源,而流动性风险、市场风险等往往成为短时间内导致一家银行破产的罪魁祸首。流动性风险、市场风险重要性的提升又往往出于商业银行资产负债期限结构的严重错配、银行深度参与金融市场活动、负债质量不佳等原因。随着银行数字化程度的提升,商业银行在获得数字化带来的收益同时,也越来越大范围地暴露于科技风险之下,任何一个小的技术上的故障或者恶意攻击,都有可能导致整个体系出现严重后果。科技风险已经日益成为商业银行独立且突出的风险类型之一。面对新型风险的挑战,商业银行需加强全面风险管理体系建设,提升应对新型风险的能力。特别是要改善科技风险管理、负债质量管理和流动性风险管理等方面的工作,加强风险预警和应急处置机制建设,提高风险管理的精准性和有效性。
(六)推动多元化、专业化、综合化经营
我国金融机构门类齐全,关键是要错位发展、优势互补,在服务实体经济上各司其职、各展所长。为改变不同类型金融机构经营模式单一、同质化现象严重的问题,商业银行应积极探索多元化、专业化、综合化经营路径。通过拓展业务领域、创新服务模式、深化银企合作等方式,构建多层次、广覆盖、有差异的银行服务体系,提升整体竞争力。商业银行应根据自身特色和优势,明确市场定位和发展方向。大型商业银行可开展综合化经营,通过并购重组、设立子公司等方式拓展业务领域和服务范围,提升综合服务能力,为客户提供全生命周期、全链条金融服务。中小商业银行可走专业化、特色化发展道路,找准自身定位,立足本地做好服务。同时,银行业加强与证券、保险等其他金融行业的合作与交流,推动形成优势互补、协同发展的良好格局。
(七)促进金融高水平开放和参与国际竞争
促进金融高水平开放是建设金融强国的必然要求。伴随着中国企业在全球的产业链布局,尤其是在共建“一带一路”国家拓展业务,我国的商业银行应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跟随中国企业积极“走出去”,提升国际化程度,增加境外资产、营收和利润占比,提升全球布局能力和国际竞争力。通过加强与国际上领先的金融机构的交流与合作,乃至市场竞争,学习借鉴其先进技术和经验,提升自身业务水平和创新能力。同时,还应参与绿色金融、数字金融等国际金融规则的制定,提升国际规则制定话语权,增强中国金融软实力。为了提升中资金融机构的国际竞争力,一项基础性工作是要加强国际性人才培养,要有规划地培养和储备一批能在不同文化平台上自由切换的国际性高水平金融人才。


作者:

罗煜(IMI特约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

文章来源:

《应用经济学评论》,2024年9月第4卷第3期

整理人:陈荣凯

监制:张芷宁




责任编辑|李锦璇、阎奕舟

监制|李婧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