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媒1月23日报道)
一切都混杂在一起。孩子的多彩背包、一只跑鞋、一个被弹片打穿的钢锅。还有床的碎片、椅子、炊具、灯罩;破碎窗户的玻璃、镜子、酒杯的碎片,以及衣物的残片。
这些最后的、被撕碎且布满灰尘的物品可能成为标记,它们通常属于埋在瓦砾表面的死者。
“自从以色列占领军撤出拉法以来,我们已经接到大约150通平民打来的电话,称他们的亲人尸体埋在房屋下,”加沙地带最南端的拉法民防机构应急和救护车服务部门主任海赛姆·阿尔-侯姆斯说。
巴勒斯坦卫生部门估计有1万人失踪。当表面没有明显标记如衣物时,搜救队会依靠亲属和邻居提供的信息,或者跟随废墟中散发出的死亡气味进行搜寻。
每天结束时,侯姆斯都会更新找到的人员名单。他的团队小心翼翼地挖掘废墟,意识到他们正在寻找的是破碎的人体碎片。
往往找到的只是一堆骨头,以色列的高爆炸弹将许多死者炸得粉碎。骨头和衣物残片被放入白色尸袋中,侯姆斯会在上面写下阿拉伯文单词“majhoul”,意思是“身份不明”。
拉法居民奥萨马·萨利赫在停火后回到家中,发现里面有一具骨架,头骨已经骨折。萨利赫估计尸体在那里躺了四到五个月,“我们是有感情的人类,我无法向你传达这场悲剧有多悲惨。”
那些目睹过大规模死亡后果的人常常会证明,每天被腐烂尸体的气味包围是一种极其令人不安的经历。奥萨马·萨利赫说,“尸体很可怕,我们看到的是恐怖,我发誓这是一种痛苦的感觉,我哭了。”
家人们也纷纷前往医院寻找遗体,在加沙南部欧洲医院的院子里,骨头和衣物被摊开放在尸袋上。
来自拉法的19岁青年阿卜杜勒·萨拉姆·阿尔-穆加耶尔在沙布拉地区失踪;据他的叔叔扎基说,战争期间如果去了那里,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我们出于这个原因没有去那里找他,我们一去不复返了。”
扎基认为眼前的一堆骨头和衣物属于失踪的阿卜杜勒·萨拉姆。他正和医院工作人员吉哈德·阿布·克雷斯站在一起,等待阿卜杜勒·萨拉姆的哥哥到来。
阿布·克雷斯说,“几乎可以肯定这具尸体是他的,但现在我们需要他哥哥的最后确认,他是最亲近的人,要确保裤子和鞋子是他的。”
不久,哥哥从同样位于加沙南部的阿尔-毛瓦西帐篷难民营赶来,他手机里有阿卜杜勒·萨拉姆的照片,还有他跑鞋的照片。
他跪在尸袋前,掀开盖子,他摸了摸头骨、衣服。他看到了鞋子,他眼里含着泪水,身份确认完毕。
另一家人沿着一排尸袋走过去。队伍里有一位祖母、她的儿子、一个成年女儿和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孩子被留在队伍后面,而老妇人和她的儿子查看尸袋下的东西。他们盯了几秒钟,然后悲伤地相拥。
之后,在医院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这家人带走了遗体。他们在哭泣,但没有人大声哭喊。阿雅·阿尔-达贝赫13岁,和家人以及数百名其他难民一起住在加沙城北部塔尔阿尔-哈瓦的一所学校里。她是九个孩子中的一个。
战争开始的一天,阿雅去学校楼上上厕所,家人说她被以色列狙击手击中胸部。以色列国防军表示,他们不会以平民为目标,并指责哈马斯从平民区发动攻击。战争期间,联合国人权办公室表示,“以色列军队在人口稠密地区进行激烈射击,造成显然非法的杀戮,包括杀害手无寸铁的旁观者。”
家人把阿雅埋在学校旁边,她43岁的母亲莉娜·阿尔-达巴赫用毯子裹住她,“以保护她免受雨水和阳光的伤害”,以防坟墓被破坏并暴露在自然环境中。
当以色列军队占领学校时,莉娜逃往南方。她带着另外四个孩子,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去与丈夫团聚,丈夫早些时候带着夫妻俩的其他孩子离开了,莉娜别无选择,只能把女儿留在原地,希望和平到来后能回来找回遗体,进行妥善安葬。
“阿雅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大家都爱她。她以前爱每个人,爱她的老师和学业,她在学校表现很好,她希望每个人都好,”莉娜说。停火后,莉娜请仍住在北方的亲戚去看看阿雅的坟墓。消息令人震惊。
她说,“他们告诉我们,她的头在一个地方,腿在另一个地方,而肋骨在别处。去看她的人很震惊,给我们发来了照片,当我看到她时,我不明白我的女儿怎么会被从坟墓里挖出来,狗怎么吃了她?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亲戚们收集了骨头,很快莉娜和家人将北上,把阿雅的遗体带到一个妥善的坟墓。对莉娜来说,悲伤无尽,还有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这个问题同样困扰着许多在加沙失去孩子的父母。在战争的环境下,他们还能有什么不同的做法呢?
“我没能从她埋葬的地方把她带走,”莉娜说,然后她问:“我能把她带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