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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年食

潮新闻客户端 桑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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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年与素日的区别,很大程度上在于食物。通过不同的方式对食物进行加冕,日子也就因此而变得不同,成了年节。在加冕食物的方法上,我所居住的江南地区多用酱油和盐,做很多酱鸭腊肉等腌制品;而我的故乡则不同,那里的人们喜欢油炸。

将食物裹上面粉,丢到油锅里炸一炸,使其穿上金缕衣。随着这层金缕衣的出现,一切,就都不同了。生活开始生香,素日变成了锦年,心情,自然也就随之愉悦起来。

故而小时候,油炸在我们眼中就像魔法,大人们对食物施加的魔法。对于这一魔法,乡人们有自己的俗称,叫过油。过油是春节到来之前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做的事。

过油除了能使食物拥有特别的口感与风味外,还有两个作用。一是去除新油的生涩气;二是能够在没有冰箱的年代,使得年鱼、年肉得到保护,不易变坏。乡人们用的油,多是自家打的菜籽油,新菜籽油炒菜会有一种生涩气,乡人们处理这种生涩气的方法即是用它们炸食物,用炸过食物的二遍油炒菜,味道则更馨香。而炸过的鱼、肉、丸子等物,在油炸层的保护下则可以存放更久,食用时稍作加工即可,一举两得。

过油这天,更像过年。男人们在院子里用斧头劈着木柴,女人们在厨房里处理食材,孩子们则蜜蜂似的嘤嘤嗡嗡地围绕在厨房周围,勤快地帮大人拿这搬那,欢天喜地。待一切准备就序,就开始烧火倒油炸食物了。

一大壶油全倒进大锅里,形成了一面小小的湖。待“湖水”加热到一定的温度时,将食物依次丢到“湖水”里,食物在“湖里”沉了一会儿,很快就又浮到了油面上,周围冒着泡,滋滋滋……随之而来的,是阵阵芳香。翻个面,再炸一炸,就出锅了。

“嗨,鱼炸好了,快来吃呀。”父亲或母亲在厨房里叫道。

我们听到后,赶紧跑进厨房。刚炸好的鱼块外焦里嫩,泛着香,是最美味的时刻。故而,过油的这天,在我们小孩子眼中,也是最像年的一天。它是金色的,香喷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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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鱼块儿。

而后炸鸡块、炸小酥肉、炸丸子……炸好的食物盛放在预先准备好的竹筐或纸箱里,盖上透气的馏布。有客人来时,将各样炸物捡拾出一碗,放到锅里馏一馏,再加上数盘炒菜、凉拌菜,就组成了一桌丰富的年宴。

一般人家,炸些鱼、鸡、肉丁、丸子,也就足够了,但有一些心灵手巧的主妇,则会炸上更多,比如我大舅妈。

妈妈的姊妹们多,这也就使得舅舅舅妈有很多外甥外甥女。每年大年初二,我们一起去大舅家时,舅妈都会准备很多年菜来招待我们,冷碟热盘再加一碗碗,好不丰盛。

有次,我们觉得一碗油炸物特别好吃,劲道,不油腻,但却不知道原料是什么。和表弟媳妇一起研究了半天,最后发现好像是油炸南瓜干,还有一盘貌似油炸眉豆……在舅妈手下,貌似是万物皆可炸啊。不过你别说,还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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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萝卜丸子。

过年,做上一桌好菜,让亲戚们吃好喝好,心里是妥帖而满足的。话说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个这样团聚的日子呢?聚一次,少一次,这是那些纯朴又通透的主妇们的想法。

成家后,每到过年,我也会适当地做一些油炸食物。油炸食物在现在已经不算什么稀罕物了,甚至,不能算是好的食物了,平时都不怎么去做,而且会建议家人少吃。但是过年了,适当吃一些,不为过。最重要的是,亲手所做的年食,永远都有它独特的味道。看着家人孩子因这些食物而欢愉,自己心里也很满足。

不过,我最怀念的,仍是老家炸年食的情形。我怀念那种温馨的场面,那芳香、热闹的气息。年,一段特别的光阴,它通过食物为一家人提供情绪价值、增加情感养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年就是一个加油站,从这个加油站出来的人,都神采奕奕,斗志昂扬,有力气,有干劲。这也是过年时做年食的意义。

愿我们都能过个好年,饱满丰富,能量足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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