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履以往,无问东西——读许怀《怀化赋》

素履以往,无问东西

——读许怀《怀化赋》

蔡世平

中国古代文学体式,以诗、文、赋,资格最老。赋兴于先秦,盛于两汉。作为“一代之文学”的汉赋,以曾经的灿烂辉煌,至今留下亲切的记忆,与历史的久远回响。后来大概因为,赋不如文的经世直陈,亦不如诗的人心教化,渐渐地不太被时代看重。但赋没有消亡,仍然以其特有的艺术魅力,闪烁于历史各个时期。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国家改革开放,经济发展繁荣,中华传统文化复兴,汉语言文字自信回归,适应奋发昂扬时代的精神表达,与诗词一起,赋又得到人们的青睐,显示出蓬勃生长之势。赋家涌现,赋作质高量大。许怀先生的《怀化赋》就是这一时代背景下产生的。

称得上当代艺术上乘的《怀化赋》,我归纳为“三好”。

一好是文采风流。

《怀化赋》继承了汉赋的特点,结构宏阔,大开大合,文字铺排华丽,沉着昂扬。

《怀化赋》为六个自然段,四个韵。第一段概述其地理态势,山川形胜,用的是休流韵。第二、三、四段是其主体,一叙怀化之天地垂青,钟灵毓秀;二述怀化之楚湘根脉,文艺昂扬;三道怀化之兵家征战地,商贾发家邦,用的是方光韵。第五段讲今日怀化之旧邦新命,春秋可期,用的是奇西韵。最后第六段用一首寒南韵七言绝句收束,雷开雾锁,柳绿轻寒,思致尤深。全赋脉络清晰,结构谨严,生机活泼,而又稳健有力。

语言典雅、爽静、当代,文气足,书卷气浓,是《怀化赋》的特色。孔子说“言而无文,行之不远。”“文”,即文采,是语言的精神气质,以及语言背后的思想份量。好文章一两句话就能读出感觉来,读出味道来,读出情绪来,就有了往下读的欲望。《怀化赋》做到了这一点。

《怀化赋》为骈体文,这种文体讲究句子对称,声律协和。开篇即抓住读者:“泱泱故郡,古驿雄关,形控滇黔门户——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晔晔新城,龙蟠虎踞,势当荆楚咽喉——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平。”对仗极为工整,且语言先声夺人,有一种雄强豪迈之气。其后的文字,随着思绪的敞开,一气而下,如江河在地,行云在天,或奔腾咆啸,或舒缓漫妙,变化多姿,异彩纷呈,有目不暇接之感,表现出赋家很高的中华传统文化修养,汉语言文字音律的扎实根柢,无疑是真写家、真作手。

二好是人文情怀。

人文情怀的多与少、有与无?是我对文章价值与否的基本判断。好文章,人文精神是其底色。人文情怀一是先天自带的,二是后天修炼的。对社会人生痛痒的感知与关爱,心而动之,文而化之,久而久之,就培养、化育了人文情怀。《怀化赋》通篇文字,洋溢着心的温暖,文的芬芳,这是它的感人致深处。

《怀化赋》的核心是第五个自然段。赋家说怀化这地方,又难得遇到了一个好时代,书写自己的“春秋”史是可以期待的。风雨桥呀,芙蓉楼呀,你们可以创造新的传奇故事。五溪寥廓,陆港繁华,商机蓄势,旧邦会焕发新美。是驾长舟以破浪,乘骐骥而千里的时候了。土地与人民,山是碧碧、水是依依,我与他们休戚与共,山水相依。其后,以全赋文字之气力推出:

振振君子,谁与休戚?素履以往,无问东西。

语极轻,意极重;字极淡,情极浓。简单十六字,藏着万语千言。到这里才是作者真想说的话。在此,作者的创作意图得以和盘托出,这是文字的力量,知识的力量,也是人格的力量。作为怀化掌门人,深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责任有多大,赋家是要借《怀化赋》表达自己的为政主张与行事风格哦。《怀化赋》做到了。

三好是形神合一。

不能不看到作者与赋之间的亲疏关系,最终会影响作品的成就与阅读。当代大量赋作大都是第三者写的。而第三者写的赋总有一层隔靴搔痒,难以搔到痒处的不痛快、不满足。因此,赋作难得有沉厚的情感投入,装饰多于真实,美言的背后还是美言。而没有心灵的东西托底,总会给人飄的感觉。

《怀化赋》就不是这样。它是作为怀化地方领导人、地方一把手写自己行政管辖地的赋。当然,这是极为少见,也是极为难得的。作者是要通过这篇赋表达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赋家是真有话说,也真想言说,而又不能放开来说。在这里没有大言、豪语,文字注意控制与稳妥,做到分寸得当。而最为重要的是,赋家融入怀化山水人文,把自己摆进去,也把自己的责任与担当摆进去。这样,文字就有了一种隐忍而蓄势待发的力量。这是自然生长的文字力量,做到了形与神的统一。中国士大夫传统与知识分子本色得以体现。正是这样,《怀化赋》与当代第三者写的赋完全区别开来,这正是《怀化赋》的思想魅力与艺术魅力所在。

2025年1月23日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