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定日地震后,在3600次余震中重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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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25年1月13日,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发生两次5.0级地震,位于震中的17岁女孩德吉梅朵感受到大地晃动。

2.西藏定日6.8级地震共记录到余震3614次,其中5.0级地震是目前监测到的最大余震。

3.1月18日23时36分,定日县定结县发生4.6级地震,震源深度10公里,也为定日6.8级地震余震。

4.灾区已到位物资包括被毯类16.62万件、火炉取暖类40737个等,板房已搭建完成7303套。

5.尽管生活逐渐恢复,但部分村民仍面临吃饭问题,一些志愿者前来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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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11日,西藏日喀则,由公安、消防、武警组成的救援力量联合清理震后废墟,为民众找回财物。(中新社 贡嘎来松/视觉中国/图)

又一次地震时,17岁女孩德吉梅朵正在救灾帐篷里玩手机,她感受到大地在摇摇晃晃,炉子上的开水也被晃出杯外,烫到她的手。她赶紧往外跑。

事后德吉梅朵才知道,她刚经历了一场5.0级地震。2025年1月13日20时57分、58分,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两分钟内连发两次地震,均为西藏定日6.8级地震余震。

1月7日9时5分,定日县发生6.8级地震,造成126人遇难,倒塌房屋3612户。德吉梅朵的家位于震中5公里范围内,在这次地震后,她又经历了多次地震,有些她感知到了,有些她并未察觉。中国地震台网统计数据显示,截至1月14日8时,西藏定日6.8级地震共记录到余震3614次。5.0级地震是目前监测到的最大余震。

1月18日23时36分,西藏日喀则市定结县发生4.6级地震,震源深度10公里。这也是定日6.8级地震余震,震中距离主震震中20公里。

余震多了,会出现幻觉

回忆起十多天前那场6.8级地震,德吉梅朵还是感到后怕。她说,地震时晃得不得了,她和家人来不及穿衣服就往外跑,外面的风很大、很冷。那个白天,他们一家五口挤进自家的汽车里保暖,晚上一家人又缩在小小帐篷里对付了一夜。

德吉梅朵家的房子虽然没塌,但被震裂了,为了安全,他们不能住在自家房子里。四年前,家里花了二十多万元建了这栋有13个房间的两层水泥房。在这次6.8级地震中,它成了雪珠村为数不多的没有坍塌的房子之一。

德吉梅朵的父亲古律说,雪珠村有153户,房子塌掉的超过120户,塌掉的几乎都是土房。村里因地震遇难的人,年龄最大的五十多岁,最小的仅有三岁。

震后第二晚,德吉梅朵一家住进了政府搭建的救灾帐篷。古律称,救灾帐篷每家一顶,都搭在村子的一处空地上。住进帐篷后,他们领到了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衣服被子,德吉梅朵发现都是新的。此外,他们还领到了水壶、卫生纸、卫生巾等生活用品,吃的有方便面、水、大米、糌粑、牛肉、土豆、白菜、牛奶等。

据央视新闻报道,截至1月12日18时,西藏定日6.8级地震灾区已到位物资有十几类,包括被毯类16.62万件;火炉取暖类40737个;服装类11.8万套(件);燃料类569吨;照明类32363个;主食类(糌粑、米、面、油)50531.545公斤;肉类139.39吨;蔬菜水果类486.81吨;食品类224808.3公斤;饮品类85247箱(件);饲草15.2吨;其他生活用品41275个。

“吃得饱,睡得暖。”古律说,救灾点还有医生、消防。眼下,古律最担忧的是时不时就来一下的余震,每次余震他和家人都会害怕地往外跑,他也不知道还要在帐篷里住多久。

和古律一家不同,每次余震来时,措果乡村民次仁喀杰都会躲进救灾帐篷里。次仁喀杰称,他们目前吃穿住都没有问题,就怕余震,有时候半夜一两点被震一下。地震发生后,次仁喀杰从日喀则市赶回老家,发现村里不少土房都已坍塌,他的几位亲戚也在这次地震中去世了。

发生5.0级余震的那个晚上,38岁的杨健恰好在定日县的一个村庄里。他是一名旅游从业者,因珠峰大本营位于定日县境内等原因,他对该县较为熟悉。在6.8级地震后的第二天,杨健几乎都待在震区。最大余震发生时,他看到村庄里的狗不停地叫,手机也发出了地震预警信息,村里的人都在往外跑。

1月13日23时,杨健回到住处,余震又开始了,他明显感觉房间正在晃动。杨健称,在震区的这些天,他每晚都休息不好,因为余震频繁。经历余震的次数多了后,杨健感觉自己有时会出现幻觉,躺在床上稍微出现晃动,就会以为余震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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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14日,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古荣村,安置受灾村民的板房。受访者供图

帐篷、板房、大锅饭

在震区的这些天,杨健每日穿梭于定日县各个受灾的乡镇村庄。他去的第一个村庄是长所乡古荣村,他看到村里的房屋许多已坍塌,有一户只剩一扇大门屹立在废墟之上。据新华社报道,古荣村是地震受灾最严重的村庄之一,全村222人中,22人遇难。

杨健还去过措果乡塘仁村,也是受灾较为严重的村庄之一,房屋损毁严重。杨健称,塘仁村的受灾村民被安置在救灾帐篷里,帐篷内侧虽然有保暖层,但因床铺、火炉等物资暂未到位,不够暖和。为了保暖,有村民在地面铺上一层塑料布,再铺上毯子或棉絮。一位村民告诉杨健,睡觉时会紧紧裹着被子不敢动,一动冷空气就进来了。

次仁喀杰也和家人一起住进了救灾帐篷。他称,除了帐篷,当地还修建了更坚固、保暖性更强的板房,他们很快就能搬进去。据央视新闻报道,截至1月17日18时,地震灾区板房已搭建完成7303套,2548套达到入住标准,已有7232名受灾群众从帐篷搬进了板房。各安置点陆续配备水、电、暖,建设临时公共厕所和垃圾收集点,部分安置点还接通了宽带网络。

第一批从帐篷搬进板房的村庄有古荣村。据新华社报道,1月10日,古荣村首批20户共107名受灾群众从临时安置帐篷搬入板房。据了解,每间板房有18平方米,可容纳4到5人,板房设有折叠床、桌子、炉子等,并保障群众用电需求。

在古荣村村民搬进板房后,杨健又去了一趟。他看到一间间板房替代了救灾帐篷,一家一个板房,靠板房一圈摆放床铺,取暖的炉子放在中间。板房的屋顶上安装了天线,屋里可以看电视。有村民告诉杨健,住进板房后,晚上就不冷了。

虽然村民们住进了温暖的住所,但吃饭问题尚未完全解决。杨健观察到,古荣村的村民会在板房里用火炉做一些简单的食物,如煮面条,但主要依靠救援队提供的大锅饭来解决饮食需求。杨健还看到几位在拉萨市开饭店的回族同胞,他们带着食材和锅碗瓢盆来到灾区,义务为村民做饭。

河南省洛阳市汝阳县神鹰救援队的三名队员也自发前往定日县,为受灾村民做饭。1月10日,他们带着两只宰杀好的羊和一万份烩面,从河南自驾三千多公里抵达定日县曲洛乡措昂村。

据救援队中的一名李姓队员介绍,他们于1月12日23时左右到达灾区,开始连夜煮羊肉汤。当地海拔较高,羊肉不易煮熟。为了确保把面煮熟,他们将烩面撕成小块下锅,口感没有那么筋道。

该救援队另一成员在短视频平台上有一百多万粉丝,他记录了此次经历。他称,此行共10天,其中5天用于往返路程,5天在定日县为当地村民制作河南烩面。在其发布的14条有关定日县地震的视频中,除了记录在灾区做烩面的经历,还包括一条带货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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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月14日,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古荣村,孩子们在踢足球。受访者供图

清理废墟,重新生活

长所乡杂村村民旺加最近有点忙。他称,该村共有93户,土房大多塌了。村民忙着抢救自家的财产,即从废墟中把能用的东西找出来。

杨健穿梭于各个村庄时,曾见过废墟清理。他说,公安、消防、武警会用挖掘机把牛羊等动物的尸体无害化处理,随后主人家告诉他们,家里有什么贵重东西,大概在什么位置,他们再把东西一件一件清理出来。

29岁僧人格列加参也在清理贵重物品,他称地震后,倒下的寺庙埋住了经书和佛像,如今要一一找出来。格列加参出生于定日县长所乡森嘎村,也在这里长大,初中毕业后去了当地一座寺庙。森嘎村在地震中有多人遇难,他“心情一直都很低落”。

格列加参记得,地震刚发生那个白天,他和寺庙里其他二十多名僧人都在村子里帮忙救人。到了晚上,他们就一家一家地念经。格列加参解释,这是当地风俗,僧人念经以让逝者安心离开。震后第二天,他们又去念经,早上六点多起床,从白天念到晚上,县里其他寺庙的僧人也来帮忙。

古律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在地震中,他的家人都安全,养的4头牛也没事。他接受这场地震将他的生活推倒重建,只是他不知道还要在帐篷里待多久。古律和次仁喀杰家的房子是水泥房,有不同程度损毁,他们不清楚接下来是维修还是重新建造。

52岁的索朗顿珠也为房子发愁,他所在的措果乡美朵村距震中较近,房子多数都已坍塌。他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17岁,一个20岁,都在上学。地震之前,索朗顿珠在拉萨打工,有时在工地上做活,有时去种树,一年赚三四万元,老婆在家里带孩子、种青稞。他打算安顿好家里就再出门打工,毕竟一家人还要吃饭。

杨健发现,有的村民开始布置板房“新家”了,也有人白天去捡牛粪来烧火取暖。“他们要重新生活。”

(德吉梅朵、索朗顿珠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陈佳慧 南方周末实习生 宋宇玲

责编 谭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