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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记忆】上海的这条蒲汇塘,林则徐曾经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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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老街最繁华的地方要数蒲汇塘桥的南北桥堍两头,两侧各种食肆茶幌风中揽客。

蒲汇塘河宽约10米,水深半米,穿过蒲汇塘桥的三孔桥洞,逶迤贯穿七宝镇。河水之上,是头包蓝印花布的船娘在摇着乌篷船载客游览,摇橹一下,欸乃一声。

明清的蒲汇塘,又名蒲溪,曾是一条“为全镇灌溉舟楫命脉所系”、能载60吨货船的“东西纬河大干”。明朝天顺二年(1458年)疏浚后,塘宽46米,水深6.6米;清康熙十七年(1678年)上海知县任辰旦疏浚后,塘宽24米。

居上海西部诸水之中的蒲汇塘,地理位置佳。现属于闵行区的七宝镇,20世纪80年代还归于上海县境内。据《上海县志》云:“蒲汇塘……西起松江县蟠龙港,东流进入县境,会小涞港、横沥港、新泾港,经七宝、虹桥至漕河泾镇,与龙华港相接,县境内长12.9公里……接龙华港通向黄浦江。西接横泖、蟠龙、泗泾各河道,曾是‘三泖’泄洪尾闾,青(浦)、松(江)低地的排涝要道,也是朱家角、泗泾等市镇通往上海的重要水路。今其排灌、航运功能已为淀浦河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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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河,也与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林则徐有关。

清代道光年间,时任江苏巡抚的林则徐上任后整顿吏治,平反冤案,救灾办赈,兴修水利。道光十五年(1835年),他令松江府四县(当时属于江苏管辖)疏浚蒲汇塘等四条河流,由上海县知县黄冕牵头协调与蒲汇塘相通的华亭、娄县、青浦三县境内河流的疏浚。

对于蒲汇塘的疏浚经费,清廉又能干事的黄知县率先捐出自己的俸禄,七宝绅富也踊跃捐款,筹足资金,没有分摊征派于乡民,没有动用官府财政。

要知道,在农业社会中,河工之运作乃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黄知县与七宝绅富的如此义举,在府县胥吏于河工工程的各项环节中徇私舞弊成风的当时实属罕见,了不起。

成书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由七宝生员(秀才)顾传金辑著的《蒲溪小志》,实际上是一部清代中叶的七宝镇志,属私人修史。顾传金在此书中特将《水利》置于卷一,表明即使是松江府下辖的经济富饶、文化繁荣的七宝重镇,其兴衰也与水利、水运密不可分:“吾镇居汇蒲、横沥之间,凡舟楫往来,商贾贸易,田间灌溉,皆于水乎是赖。惟水利修则商贾集,而田事举,故于此条特详晰书之。”

正是在《蒲溪小志》卷一中记载了1836年蒲汇塘疏浚后,林则徐以其睿智保护了蒲汇塘的史实,留下了一段佳话。

图片治水先贤林则徐。叶良玉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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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先看一看《蒲溪小志》里展现的明清时期七宝蒲汇塘桥的物产与风俗——

蒲汇塘灌溉着两岸的农田。因七宝地势较高,适宜种棉花而非水稻,“花居大半,豆次之,种稻者十不得一”。另外还种小麦和油菜。

蒲汇塘上秋风起,四乡的棉花船首尾相接,停泊在蒲汇塘桥南岸。织妇织成的“七宝尖”布匹,一般由丈夫清晨抱布,到蒲汇塘桥南堍,俗称“纺车街”的东大街,以布换取粮食和棉花。

元朝黄道婆把先进的纺织技术从海南黎族带回松江府,泽被七宝织妇。她们一般一天能织一匹布,手脚快的能织两匹。当年七宝镇“居民富庶,商贾骈集,文儒辈出”的繁荣中,一半来自“唧唧复唧唧”的织布机。

蒲汇塘两岸河滩塘地出产的饭瓜(南瓜),红澄澄的煞是好看。水灵灵的白萝卜产量也颇高,“乡人小本营生者,载往他方贩卖”。七宝的竹笋,以北横沥吴家园所产的最为嫩肥爽口。号上乡所产冠城梅,果实微甘而脆,味道“较胜他乡”。

每年端午为七宝镇民的节庆。以蒲汇塘桥为界,北大街与南大街各出龙舟一艘,两舟披锦挂彩,在蒲汇塘上一决胜负;还有习武之人,乘着快船舞刀弄枪眼花缭乱;载着丝竹管弦,吹拉弹唱莺歌燕舞的清客船,缓缓地滑过水面,余音萦绕。两岸观者,数以万计,喝彩声不绝于耳。

但据《蒲溪小志》云,有大吏“为免蒲汇塘每五年疏浚一次之劳,坚议开去”。“开去”,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一锤子把位于龙华港的拦潮大坝给砸了。照其意思——五年一疏浚,太麻烦了。只要毁了东面龙华的拦潮大坝,可以省去浩大的治河经费。

可是,真能够一劳永逸?其后果虽暂时安稳,其实后患无穷。

笔者年轻时在复兴岛上海海洋渔业公司当船员,我们每隔数年,就要请上海航道局的疏浚船,在渔业公司一排码头边,开挖这一段黄浦江江底淤积的泥沙。否则,天长日久,泥沙的积累会影响船舶航行。疏浚船作业的开销不少,但为了航道的安全,必须这样做。

“即将(龙华)塘口拦潮大坝开去,浑水内灌,日积泥沙,不一二年,仍如平陆。”也就是说,如果开去龙华港大坝后,黄浦江涨潮西来,没有了大坝的屏障,长年累月,河床内的泥沙将年复一年地堆垒,堆到了一定的高度,将淤塞蒲汇塘的河道。河水改道势必是早晚的事。蒲汇塘的河水将溢出来,两岸一片水汪汪的。蒲汇塘桥将变成旱桥,两岸的农田被淹没,黎民百姓就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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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十六年(1836年)初,黄冕知县亲率民工疏浚蒲汇塘,倾力尽职。据《蒲溪小志》云:“黄公不辞劳瘁,日逐查工,无间风雨。”河工于当年农历五月初竣工,林则徐亲临蒲汇塘、肇嘉浜、新泾、李漎泾等河道视水,“逐段检量,均已一律深通,华、娄、青、上四邑(县)咸资利赖”。

当年农历五月下旬,由七宝士民发起,请上海县等四县的官吏、举人、生员等30余人签名(其中包括顾传金在内),向林则徐上呈700余字的《留坝禀词》,恳求留着蒲汇塘与龙华港交接处之拦潮大坝。

他们找对了人。

林则徐在任江苏巡抚之前,足迹曾踏遍大江南北,每到一地皆全力治水,是一个水利专家。在江苏巡抚任期,他还主持兴修过宝山海塘。此后的1842年,他被发配至新疆伊犁,开挖和推广坎儿井,使干旱的伊犁的数十万亩农田得到了灌溉。

林则徐读了禀词后,当即秉笔挥毫批文400多字,批准了士民恳请,留住了大坝。批文最后一段云:“权其利害轻重,自应俯如所请,将龙华港大坝常留不放,以绝浑潮……务垂永久,以重水利,而顺舆情。”故《蒲溪小志》卷一《水利》里欣喜地写道:“遂得浑水永障,清水长流,不至旋开旋塞者,又皆林公之所赐也。”

蒲汇塘百姓男耕女纺织、端午观龙舟、平凡而不乏欢乐的岁月,因为林则徐的决策,得以延续下去而没有中断,也促使《蒲溪小志》辑著者顾传金,满怀感激地记下了这一段可贵的史实。

另据复旦大学教授、史学家沈渭滨先生在《蒲溪小志》序文所言,1963年中华书局出版的《林则徐集》,其中《公牍》一册,缺少道光十六年的各类公牍。顾传金所录的林则徐批文,填上了这个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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