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黄岚
那天回家,快到家门时,发现小径边有棕黄色的小果子,像桂圆,马上抬头看是什么树。看树叶,羽状复叶,近似对生,低头捡一片落叶,薄薄的,披针形,这不就是“肥皂滚滚”树吗?它的学名就是大名鼎鼎的无患子。
秋天的无患子树。
无患子,是无患子科、无患子属的植物,科属同名,草木界的朋友戏称之“科长”。这是个落叶大乔木,与桂圆、荔枝、栾树都是同科兄弟,当然果实有微毒,可不能吃。无患子树栽种广泛,历史悠久,有很多别名,诸如木患子、油患子、苦患树、洗手果、油罗树、目浪树、黄目树等等。
我家乡慈溪方言叫它肥皂树,或肥皂滚滚树,我知道其学名“无患子”大概是在2017年前后。那时我在拈花惹草群认识了铁哥,他微信名叫“无患子”,在草木群里,大家会选一个自己喜欢或有意义的植物名作昵称。无患子这种树叶子太普通,花也不出彩,不像同科的栾树,金黄色小花带橙红色鳞片,卵形萼片更是漂亮得像花开在树梢。无患子树除了结下果实可分辨一二,单看叶片我搜索过网络也就不记得了。直到那年7月,随铁哥游虎屿公园,他指着一细长对生叶片的小树问我这是什么树?我觉得很眼熟,但回答不上,当场被问倒。他看看我迷茫的眼神无奈说:无患子树!原来是铁哥的本尊呀!
等到我见到无患子树果实时,才大吃一惊,原来无患子树就是肥皂滚滚树!很多植物有多个名,而一个地方的人会叫一个俗名,因此其实是同一个植物却以为是两种植物。这个肥皂树浑身是宝,果实成熟后,果肉果皮可作肥皂、洗涤剂来用,果核可以作玩具。小时候与小姐妹玩游戏,捡起地上的“肥皂滚滚”,双手不停地搓擦,很快泡沫就出来了,洗手不用说了,很干净,有时还洗小手帕。剩下的果核是黑色的,就可以打弹子了。跟着哥哥们玩打弹子,他们在屋前晒地上挖三个碗口大的浅洞,两洞之间约两三米远,两两距离相同,游戏时从第一个洞依次着地滚进第二、第三个洞再回到第一个洞,谁先完成谁赢。那时大家也没零花钱,买玻璃弹子是件奢侈的事,于是在这肥皂树下找一颗又大又圆的“弹子”很重要。果实要成熟自然掉下的为好,不然很嫩容易变形。现在的小朋友有许多玩具,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做玩具了,但回想起来我们的童年趣味还是很足的。
无患子树的花。
无患子树,古名槵,又名桓,音与患同。与佛较有缘分,有一部经叫《佛说木槵子经》,以植物名命经书,较为少见。其名字来源有几种说法,一说是无患子木做成的木棒,可以驱除鬼魔,远离邪魅,因此说是无患。西晋崔豹《古今注》中说,槵,就是无患子,“昔有神巫,名宝眊(mào音貌),能符劾百鬼,得鬼以此棒杀之,世人以此木为众鬼所畏,故名无患也。”明代的屠隆是宁波人,就是屠呦呦的族祖,他在《小楼犯》中写道“消灾障木槵子,洒净水杨柳枝”,说的就是无患子树的消灾作用。
一说是无患子的果核可做成佛珠,被列入“十八菩提子”之一,佩戴可以辟邪消灾,因此名之无患。南宋释印肃有诗《数珠歌》云“木槵子,麻穿过,假名一百单八个”,就是将这果核作了念珠,还将怎么做的方法也说得明明白白。而《佛说木槵子经》也这么说:“苦欲灭烦恼障、报障者,当贯木槵子一百八,以常自随。”看来随身常戴无患子珠,可消灾障。
无患子树的果实
不管是用无患子树的木材还是果实,做成的物件,都达到一个消灾的功效,因此才有了这个名字。至于消不消灾,心安就好。当然,树木没有这样的功能,但人生在世,哪会没病没灾?所以人们寄希望于此无患子树,可以无病无忧,无灾无难,平平安安度过幸福一生。
我们当下也可以将无患子树的果实可做成手串。去公园里树下捡来新鲜干净的果实,去掉外面的果肉(果肉煮汁可做成各种形状的肥皂),洗净,只剩下黑色内核,晾干,放冰箱冰冻两天,以达冻死虫卵的效果,不要直接暴晒,以免开裂。用小钻打孔,再用弹力细绳穿起来,这样天然无患子手串做好了,是不是非常有成就感?
夏天的无患子树。
我原单位离鄞州公园很近,人行道有一排无患子树,每天很开心地去看植物,可以近距离观察这些树。其实稍加注意,宁波的街道马路上公园里栽种了很多无患子树。春天时看它绿叶一对对地萌出,从嫩黄色到翠绿色;在夏天时长得特精神,开花结果;在秋天时无患子树叶变得金黄,非常漂亮;冬天时叶片一片一片掉落,大部分果实也掉落了,但果梗上留着一小簇果实仍默默地矗立在枝上,顽强地坚守在树上,并不理会四季的变幻,按自己的节奏生活着。我作了一首诗《无患子》:
春萌羽叶夏清韶,秋艳江南冬寂寥。
不悔青枝多默立,一生无患远尘嚣。
而今意外地家门前有了无患子树,也有竹子,风吹过,发出潇潇的声音。苏东坡说“不可居无竹”,有竹子如有了好友,日日相会;有无患子,可无烦恼,时时开心。我拿“无患”两字作了书斋名,称作“无患斋”,作了一幅对联:四季有心听竹籁,一生无患远尘嚣。元旦时刚好在西林禅寺请汪平老师书写好,贴到大门上,作为乙已年的春联。朋友见到后说,上联的“有心”似显刻意了。因为我们现在生在烦恼世,无法斩断俗念,能心怀自然,亲近自然,也是一种难得的向往。唐代鱼玄机《赠邻女》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这种真情实感的“有心郞”何处可得?如此看,做个有心人也不容易,能真正地徜徉在大自然中,每天听着鸟鸣声醒来,听着竹籁声入眠,一生无患,可不是奢望吧!
作者简介:黄挺女,笔名黄岚,浙江慈溪人,法学硕士,全国公安文联会员,中国纪实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天文学会会员。著有《黄岚诗钞》《诗心游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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