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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潮|童谣在路里坑的新年浅吟轻唱

潮新闻客户端 张晓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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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春节前后,我爱到各处村庄里转一转看一看。村庄里的年味最浓,节日的欢腾和喜庆在乡村的大地上最厚重。

驱车漫行,抵达新年的三衢石林脚下,路里坑村。三衢石林是4A级景区,奥陶纪晚期的巨大古生物礁孕育着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被国内外地质学家称为“世界最大的天然盆景”“世界最大的象形石动物园”,它的喀斯特地貌堪称“江南一绝”,置身其中,不由得心中暗自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路里坑是一个浙江省艺术乡建特色村、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旅游景区村、浙江省特色旅游村,废弃羊棚改造而来的咖啡馆、闲置猪舍变身而成的乡村艺术馆,使村庄当下的面貌呈现出时尚潮流与勃勃生机。

我在矿山上长大,有着浙西“小瑞士”之称的矿山公园自然最为吸引我的目光。没有在矿上生活过的人,踏进一个矿坑,只觉得世界小得可怜。矿上长大的人,看得到那巨大的矿坑和裸露的岩石激荡过财富的澎湃,见证着许多人命运的起落浮沉,勾连而成的是产业与时代的变迁。如今的路里坑,空山辽阔,草木清新,沉默的矿石肌理中蕴藏着这个星球数十亿年的悠远与辽阔。世界很大,存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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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里坑让我想起我生活的矿上。这里正在举办一场新年童谣插画展,我在插画师管莹的作品里出神,依稀看到我孩童时住过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匹小马。西墙处有一排矮房,是祖父的拴马场,傍晚我从校舍放学或田间玩耍回来,常能一眼瞅见祖父与父亲一老一少在院子里铡草,祖父一条腿跪在地上往铡口里擩塞草束,父亲赳赳地叉着双腿,一压一揭,再压再揭,一把把草料便齐唰唰排在地上。小马就凑过来了。西斜的夕阳把一缕血红投抹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清香的气味,串进小马的鼻孔里,也串进我的肠胃里。祖父看到我,笑着哼唱:“小小读书郎,肚内有文章,牛吃田中草,马吃路边秧。”这时我便真切感到饥饿,感到稚子心中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被唤醒,“白龙马,蹄朝西”的传唱里,藏着走向大千世界的通关密码。

院子的东南角落里,栽有一颗老榆树。父母为人宽厚,乡邻舍亲从田间地头忙碌一天回来,路过,喜欢弯进来,在树下坐一会儿,像是要陪一陪榆钱和野花。鸟儿在旷地上飞飞停停,自由自在踱步。高高的老榆树下,农人的闲聊似在吟唱:“榆钱儿,圆又圆,多像一串大铜钱。”“娃娃往后走出这山村,挣大钱去咧。”我便想象长大后像这鸟儿一样振翅高飞,将膀尖的力气都用尽,到老了,再坐回在这树下,看别人浅吟或阔论,自己身心平和,像这树一样微笑着,一言不发。树也有自己的智慧,到了每年冬天,懂得把叶子抖落干净,以防积雪压断它的枝干,我觉得它善良又聪明。

出院子是打谷场,孩子们最爱集中在这里玩耍。捉迷藏、丢沙包、滚铁环……“跳皮筋,我第一,马兰花开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细汗滴落在土地上,眼眸里满是专注和真诚的光彩 。直到如今,我也说不清这些数字之间的逻辑关系,可每听到一次这样的哼唱,都令我感到再年少一回。每一字、每一句,自有一种简单的文字游戏之趣、原始的童真至善之美,纯真与律动,直抵内心。

夜深了,月亮爬上来。我的心底便响起:“小月亮,像风铃,今晚的月亮多美丽。”妈妈吟唱着“月亮走,我也走”,哄着我睡。我疯玩了一个黄昏,肚子又在咕咕叫,接妈妈的话:“月亮走,我也走,我把月亮咬一口。”我不抬眼看,能分明感受到妈妈笑了。她便又哼“五月的晚风多清凉,太阳太阳出来吧。”“星光闪,星光亮,夜夜想起妈妈的话。”我听着听着,月亮、太阳、星星、云朵、彩虹、棉花、肥皂泡泡轮番在脑海开始打起转来,一点点变得含糊和朦胧,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往往就是这样,起初不甘心睡着的孩子,入梦后又不舍得醒来。梦乡里的树摇啊摇,鸟在飞,鱼在游,萤火虫一闪一闪;在诗意而空灵的梦境里,我好想长大,又不想长大,对妈妈无比眷恋,对远方又十分向往。

童谣伴着我在矿坑里成长,那是爱与被爱的时光,那是万物在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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