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 年,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即将年满 70 岁。
2024 年 9 月,一枚联盟号火箭从拜科努尔航天发射场升空,飞往国际空间站。火箭上载有两名俄罗斯人和一名美国人。鉴于近年来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这次美俄同飞也是具有特别的意义。
尽管这个已过古稀之年的太空港口被证明一如既往地可靠,但地缘政治和资金问题意味着它未来在太空探索领域的领先地位,将受到严重的挑战。
它是否即将退出历史舞台呢?
1. 与世隔绝
拜科努尔处在哈萨克大草原的深处,距离莫斯科有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长,距离最近的城镇居民点也有数百公里之遥,正是因为它交通不便,1955 年,拜科努尔才被选为苏联导弹研发计划的基地。直到 1957 年,一架美国 U-2 间谍侦查机才知道它的存在。
这里,也是承载人类首次太空伟大成就的地方——
首次洲际弹道导弹发射(1957 年)、第一颗人造卫星(1959 年),以及尤里·加加林的成功升空(1961 年)。
几十年来,拜科努尔一直是苏联太空计划的核心,直到 1991 年才成为哈萨克斯坦共和国的一部分。然而,由于拜科努尔对俄罗斯的价值,同时考虑到哈萨克斯坦近期没有自己的太空计划,克里姆林宫通过谈判租下了这块场地。
俄罗斯希望租用该航天发射场 99 年,但哈萨克斯坦人出价将租期降至最初的 20 年,后来又延长至 2050 年。俄罗斯每年向哈萨克斯坦支付 1.15 亿美元,用于获得航天发射场、13 个发射台和洲际弹道导弹发射井,以及直径约 90 千米的周边领土。
2. 重要地位
苏联解体并没有削弱拜科努尔对全球太空研究的重要性。因为拜科努尔,从 1990 年代开始一直都是载人太空任务的重要发射场。
从 1990 年到 2016 年,拜科努尔每年都是世界上最繁忙的太空港口。尤其是,2011 年最后一架航天飞机亚特兰蒂斯号从肯尼迪航天中心退役,到 Space X 项目在 2020 年取得成功的这些年,从拜科努尔乘坐俄罗斯联盟号火箭,是人类到达国际空间站的唯一途径。
俄罗斯政府航天局(Roscosmos)非常精明地利用了这一点,每个座位的收费高达 9000 万美元。在 2006-2020 年间,他们总共运送了 70 名外国宇航员进入太空中,赚取了 39 亿美元。
3. 另起炉灶
俄罗斯长期以来一直希望减少对哈萨克斯坦的依赖。
莫斯科以北 800 公里处的普列谢茨克(Plesetsk)有一个军用卫星航天发射场。俄罗斯的另一个大工程,是从 2007 年开始在远东阿穆尔州建造东方航天发射场(Vostochny Cosmodrome)。
这一系列的举措目的相当明显,俄罗斯希望在外太空活动中撇开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甚至想要在租赁合同期限之前,就从拜科努尔撤出。
不过,东方航天发射场的起发展很缓慢。它的发展一直受制于腐败丑闻——2018年,《莫斯科时报》报道称,该项目被挪用了超过 1.5 亿美元。
哪怕丑闻缠身,2016 年,东方场首次发射了联盟号火箭,2024 年 4 月,俄罗斯宇航局终于在第三次尝试时,成功发射了新一代 “安加拉”(Angara)重型火箭。
4. 独特优势
俄罗斯东方航天发射场在短期内不太可能取代拜科努尔。这个古老的航天发射场有着显著的优势,尤其是在载人航天任务方面。
首先,拜科努尔的纬度较低:由于越靠近赤道,地球自转速度越快,因此火箭往往尽可能靠近赤道发射,以利用这种自转带来的免费“速度提升”。在赤道上,地球的自转速度为每小时 1668 公里。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在佛罗里达州、加利福尼亚州或得克萨斯州进行太空发射,而欧洲航天局则在法属圭亚那进行发射。
前苏联没有任何地方特别靠近赤道,只有位于北纬 45 度的拜科努尔比俄罗斯任何地方都更靠近赤道。
载人太空飞行也是一项风险极大的工作,几十年来,从拜科努尔发射的联盟号火箭已被证明是将人类送入轨道的最可靠方式。
莫斯科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研究所(IMEMO)中亚部门负责人 Stanislav Pritchin 说:
“立即开发全新的火箭发射基础设施并非易事。东方场是俄罗斯政府的一个长期项目,耗资巨大。另一方面,拜科努尔的基础设施相当发达。一切都运转正常,准备就绪。”
其次,整个国际空间站计划都是围绕从拜科努尔发射而进行优化的。国际空间站的轨道是根据拜科努尔和肯尼迪航天中心的位置设计的。”
国际空间站的地球轨道倾角为 51 度,略高于拜科努尔,这意味着火箭通常向东北方向发射。国际空间站是这样设计的,因为如果直接向东飞行,火箭助推器就会在中国上空被抛下。”
5. 合作破裂
但国际空间站的任务不会永远持续下去。NASA 计划在2030年前撤离国际空间站。人们担心,俄乌战争可能会使该项目更早面临破裂风险。
战争开始后不久,俄罗斯航天局前局长 Dmitri Rogozin(一个极右的极端民族主义大嘴巴)威胁说,俄罗斯将全面退出国际空间站计划。然而,这些担忧并没有成为现实,NASA 尽最大努力超越了政治。当一名宇航员 Scott Kelly 在推特上与 Rogozin 发生口角时,NASA 局长 Bill Nelson 对 Kelly 进行了制止,他说:“攻击我们的俄罗斯合作伙伴会损害我们当前的任务。”
也许莫斯科也意识到 Rogozin 太过分了,他被推到了一边,转岗了;同一天,俄罗斯和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达成了座位交换协议,俄罗斯宇航员可以乘坐美国飞船,反之亦然。
新任局长 Yuri Borisov 在接受俄罗斯卫星通讯社采访时说,俄罗斯宇航局目前计划在国际空间站上驻留到 2030 年。
“美国和欧洲宇航员团队与我们的宇航员一起非常友好地开展实验,尽管多年来政治局势不断发展。对他们来说,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并不存在。”
俄罗斯和美国之间如此密切的合作还是令人惊讶,尤其是美国并不愿意与所有人进行合作:2011 年的《沃尔夫修正案》(Wolf Amendment)规定,未经国会批准,不得与中国进行任何双边太空合作。
这种勉强的合作或许更能说明国际空间站的独特性,两国都已将目光投向国际空间站之外。俄罗斯目前计划建造自己的轨道空间站,Borisov 承诺到 2027 年发射第一个太空舱。
“到 2030 年,它将可以被探访,哪里有人居住,宇航员可以飞去进行实验,”他还承诺,将在 2032 年全面完工。
6. 俄罗斯航天局的困难
俄罗斯新空间站的所有发射计划都将从东方场起飞,但一些人对俄罗斯能否完成这一项目持怀疑态度。
Tufts University 的访问学者 Pavel Luzin 说:“现在还不清楚俄罗斯是否有能力建造完成这个空间站。”
俄罗斯航天局经历了艰难的十年。油价暴跌、疫情和现在的战争使其预算从 2013 年的 51.7 亿美元骤降至 2024 年的约 28.5 亿美元。到 2026 年,这一数字将进一步减少到 25.8 亿美元。
此外,它们还必须适应一个制裁日益严格的世界,因为制裁破坏了其获得尖端技术的机会。该组织试图混淆其账户,以帮助规避制裁。
尽管存在这些障碍,但鉴于俄罗斯人对太空项目感到无比自豪,并将它给予了很高的地位,克里姆林宫极不可能放弃载人太空任务。
7. “拜捷列克”计划
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之间联合运营的“拜捷列克”计划(Baiterek Project),可能会是一个新的希望。该计划设想对拜科努尔的发射场进行现代化改造,以承载下一代联盟 5 号 火箭。
2023 年中期,哈萨克斯坦没收了俄罗斯航天局在拜科努尔的一家子公司的资产,原因是该公司未能向哈萨克斯坦偿还 2970 万美元的债务,经过一番争执之后,大部分问题都得到了解决。
外界普遍认为,即使俄罗斯离开,搬到了东方场,哈萨克斯坦也能够独立地参与低轨道发射竞争。
俄罗斯希望与哈萨克斯坦保持密切联系,这就是 “Baiterek 计划”出现的原因。Baiterek 计划是两国间基于拜科努尔发射场使用衍生的项目,但在如今复杂地缘政治的背景下,它的前景确实堪忧。
Stanislav Pritchin 有乐观一些的观点。
“我认为,无论如何,俄罗斯政府都会努力延长与哈萨克斯坦的协议,以便在继续使用该地区的同时,发展自己的计划。俄罗斯将热衷于留在拜科努尔,因为它具有象征意义。加加林是从这里发射的,一号发射台还在那里。从这个层面上讲,未来使用这一基础设施非常重要。”
由于缺乏资金,对加加林的升空起点,人类首次飞向太空的传奇发射台的现代化改造计划一直被搁置。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哈萨克斯坦和俄罗斯一直在讨论是否可以从租约中撤出加加林起点航天发射场,将其移交给哈萨克斯坦作为博物馆使用,并将该场址更广泛地开发成旅游景点。
也许,成为历史游览项目,这就是等待拜科努尔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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