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98岁离世,诗人灰娃:我有心跟山水悠悠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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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岁的诗人灰娃于1月12日逝世,她曾是一位病人,后成为诗人,并出版诗歌自选集《不要玫瑰》。

2.灰娃在病重期间开始写诗,受到画家张仃的鼓励和支持,认为她的诗歌具有真实的美。

3.然而,灰娃经历了三段婚姻,痛失爱人,最后一位丈夫是大画家张仃。

4.通过诗歌,灰娃与灵魂对话,表达了她对生命的感悟和对美好世界的向往。

5.尽管身体已不再年轻,但灰娃依然坚持写诗,希望与山水悠悠流走,寻找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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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灰娃今晨(1月12日)逝世,享年98岁。“夜光杯”曾做过人物专访,重刊以示缅怀。

图片2020年10月17日新民晚报星期天夜光杯

人物 | 灰娃 等芦苇长高,再吟诵歌谣

93岁的灰娃说自己是诗人,而在成为诗人之前,是病人。

近期,灰娃的诗歌自选集《不要玫瑰》出版发行。

灰娃说,总有一种感觉,心跑到哪儿去了?所以她的经验就是赶紧找张纸,反正只要有纸有笔,她就把那时的状态如实地写下来,文字可是一堆乱草似的,但真实。她的丈夫画家张仃说:“这就是诗!”

灰娃说,想象的诗不是这样子,“想象的诗比我写的好”。

诗人传奇。灰娃本名理召,生于1927年,12岁入延安,长于革命队伍,周围不乏像艾青、丁玲、萧军等这样的艺术家。1945年,生重病,治疗经年,濒临死亡,病愈后到北京大学读书,毕业后在编译社工作。上世纪60年代中期,灰娃患上了精神分裂症。1972年开始,于病重期,非自觉地开始写诗至今。灰娃有过三段婚姻,三次痛失爱人,最后一任丈夫是大画家张仃。

在理想之莽原遇上了诗歌

灰娃是理召幼年小名,在西部,大约指的是令人怜惜的娃。诗人艾青见着在延安儿童艺术学院念书的灰娃总是说,“瞧,我们的灰娃成长了,你瞧她现在长得像一个将要成熟的苹果,等抗战胜利了,一定要把你送到北京最好的学校去。”

灰娃清楚地记得有一天,老师把她一直梳着的妹妹发式的刘海给梳上去,用她在山坡上捡到的一根天蓝色布条,系了一个结,说蝴蝶在灰娃头上飞,说灰娃长大了。照耀灰娃成长的是理想之梦的光辉,而灰娃全然没有料到,长大成人后会同理想之梦如此疏离,就像闯入莽莽荒原,好在她遇到了诗歌。

上世纪60年代中期,灰娃患上了浅度的精神分裂,突出的症状就是极度恐惧,总觉得有人布置好了要害她。任何影像、声音灰娃都害怕。灰娃在家,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害怕着、担心着,日夜不得安宁。

1972年,灰娃在家里头思绪纷繁,忽然不由得拿起了笔,随便拿了张纸,乱写乱画。一句话,一个词,一个字,一段文字,随意地写下当下纷乱思绪的一些碎片,像采下一片片花冠,零乱而不完整。灰娃觉得写字时心绪似乎宁静了片刻。但写完后,她又赶紧撕碎,装进衣袋,偷偷走到卫生间,扔入马桶冲走。

有一天,灰娃在迷茫和困惑之中来到了她在延安时的老师画家张仃那里。此时,灰娃虽然还没有与张仃结为伉俪,但是她觉得张仃先生最值得信赖。灰娃偷偷地将自己所写的那些奇怪的文字拿给张仃看。张仃认真地看了她带来的纸条,问灰娃:“还有吗?”灰娃说,全扔到马桶里冲走了。张仃沉思片刻,郑重地说:“这是诗。”张仃叮嘱灰娃写下去,说:“你心里有许多的美,写诗就是给美一个出口。否则,随着人的死亡,心中的那些美就随之消失了。”

于是,在夜深人静时,灰娃把所写的纸条放在一个扁形铁盒里盖紧了,埋进家里露台上闲置的大花盆里。从此,灰娃不停地写,把自己的诗,一次又一次地埋入花盆的泥土里,不露痕迹。

1997年,灰娃拿出了埋藏了整整二十年流光的诗文,整理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诗集《山鬼故家》。

痛苦中得来的能让人更宽容地活下去

灰娃有过三段婚姻。第一任丈夫武昭峰是王近山司令(电视剧《亮剑》主角李云龙的原型)的爱将,23岁战死在朝鲜前线。丈夫牺牲时,灰娃刚从很严重的肺结核,死里逃生活过来。他们都是部队里成长起来的小鬼,很年轻。诗人说爱情诚可贵,灰娃说年轻人的爱情像帽子上的帽花,很轻盈,美丽而轻盈。他们在一起时间太短暂了,双方还没有互相把对方的个性了解透。灰娃说自己的第一段婚姻像一只彩色的鸟,叫天堂鸟,天堂总是充满着最理想的华彩,天堂鸟忽地飞过去了,很美丽,很迅速,很短暂。

灰娃的第二任丈夫白天(原名魏巍)出身黄埔四期,曾是国民党将领,后起义,去到延安,1957年被授予解放军少将军衔,曾任六十军副军长兼川西军区副司令员、哈尔滨副市长、中国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副所长,1973年病逝。白天是军人,且有着极高的修养,与音乐家贺绿汀是好朋友。灰娃形容他是中国的堂吉诃德。灰娃和他生活了10年。白天逝世后,灰娃就自己一个人住着。

上世纪80年代中期,灰娃和大画家张仃走到了一起。张仃是灰娃延安读书时期的老师。灰娃说爱上张仃是因为他充满正义感,眼睛里总是含满泪水。而张仃形容灰娃是“一颗很纯洁的心里装满了美字的人”。

张仃和灰娃在北京西山的家是自建房,有个院子,院子里种了几棵枫树,树下还种了玫瑰。夏秋之交,不热不凉的时候,张仃和灰娃都愿意坐在火红的枫树下,桌子上放着报纸、茶杯,还有张仃的老花镜和他的烟斗烟丝。张仃对灰娃说,看到了树上有鸟窝太高兴了,因为鸟会飞来,“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到一个河边的树林里,发现了奇大的鸟窝,你就回来拉着我的手让我去看大鸟窝,我们跑到以后,我们说这个鸟窝这么好这么大,我们两个就住在鸟窝里了,你知道吗?”张仃说这个话的时候,灰娃觉着他就像顽皮的10岁孩子。张仃做梦梦到大鸟窝,灰娃就把他们的家叫作大鸟窝。张仃有时候看到邻居小朋友的画画得好,会和小朋友说:“我用我的一张画换你这张画,好吗?”于是,大鸟窝的墙上常常挂着换来的儿童画。张仃说:“我要向他们学习。”2010年,张仃去世了,这是灰娃第三次失去了她爱的人。

张仃去世后,灰娃的诗写得少了。灰娃,早已不再是那个令人怜惜的小孩,但灰娃永远的真,和她从痛苦中得来的诗歌,传递给别人的,却是能够更美好、更幸福、更宽容地活下去的理由。

灰娃说,诗歌是她与灵魂的对话,“现在的我,就像保尔·柯察金,身体已经不行了,心里却还有无穷的愿望没有诉说”。

93岁的灰娃眉宇间依然倔强,仿佛还是在等待长高的芦苇,期待再一次吟诵自己的歌谣。

灰娃的诗

不要玫瑰

不 不要玫瑰 不用祭品

我的墓 常青藤日夜汹涌泪水

清明早上 唤春低唱 一只文豹

衔一盏灯来 

匆匆赶来安顿歇息

我深思在自己墓地

回望所来足迹

深一脚 浅一脚

寻思那边我遗忘了什么

崖畔 光影 清水 风声

徘徊 徘徊

总是 总是寻找什么

我已告别受苦的尘寰

这儿远离熙攘的人世

白日里我听见 蟋蟀空寂鸣叫

黑夜里我听见 山水呜咽奔流

我有心跟山水悠悠流走

又恐怕山水一去不回头

启明星哟

风里露里 请以清光辉映

不要

不要向灵魂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