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朵拉(马来西亚)
电话响起的时候,她正拿着画笔,在纸上勾勒一片微妙的阴影。
月亮高挂在窗外的夜空,她的心似乎被这清辉牵动了一丝微澜。放下画笔,她拿起手机,“哈啰。”
电话那端,他的声音低而温柔:“你看一看,窗外的月亮很圆。”
她愣了一下,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月亮很圆?”
他轻笑,似乎在那头微微摇头:“猜的。”
她走向露台,夜风微凉,吹拂着她披散的长发。一轮硕大的圆月挂在对面的天空,银白的光如水倾泻,笼罩着整片世界,仿佛连心也被染上一层清辉。
“你猜对了。”她轻声说道,目光追随着月亮,“真是难得,这么亮的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说:“我知道你会喜欢。”
她笑了,带点调侃:“你又怎么知道?”
“因为……”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分认真,“你喜欢抬头看月亮,而不是低头看脚下。”
她愣住了,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让她忽然想起了几年前某个傍晚的对话。那时他们刚认识,他对她说:“毛姆的小说里写‘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你是那种看月亮的人,对吗?”
“你也看月亮吗?”当时她问。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六便士也得看吧,不然生活怎么继续?”
她住在北方的城市,阳光明媚,四季分明。楼下有一片湖,湖水映着天色,冬天会结一层薄薄的冰。
他住在南方,四季如春,常有雨落在窗前。窗外是一片竹林,风吹过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距离与性格的不同,似乎从未影响他们的默契。她爱画画,常用水墨描绘自然的空灵;他是个电脑程序员,常常在代码里追求效率与秩序。
“我们就像毛姆小说里的人吧,”她曾笑对他说,“一个看月亮,一个看六便士。”
“那你觉得哪种更好?”他反问。
“月亮啊。”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却摇头:“六便士才是日子。”
这似乎是一场无解的辩论,却也成了他们之间永远存在的一种张力。她向往月亮的浪漫与纯粹,他关注脚下的现实与稳固。他们都明白彼此的世界不尽相同,却也都默契地没有踏入对方的领域。
有一段时间,他们聊得很多。关于书,关于画,甚至关于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会半开玩笑地问她:“你画的月亮里,有没有藏什么秘密?”
她笑着摇头:“月亮只是月亮,没有秘密。”
后来,他渐渐忙了起来。电话变得越来越简短,信息回复得越来越慢。他对她说:“对不起,最近事情太多。”
她懂,或者她以为自己懂。他需要看脚下的六便士,而她却总是抬头看月亮。这注定会让他们渐行渐远。
电话里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在看什么?”他问。
“月亮。”她轻声答道。
“写首诗吧。”他半开玩笑地说,“我记得你说过,月亮总是让你有灵感。”
“也许会。”她轻轻一笑,转而问他:“你呢?在忙什么?”
他停顿一下,说:“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哦。”她点点头,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
“那……”他说,“早点休息吧。”
“你也是。”她声音很轻,挂了电话。
露台上,月光依然明亮,洒在她的手上,冰凉而清透。她拿出一本笔记本,尝试用文字捕捉今晚的月色。
另一边,他的手机屏幕依旧亮着,上面是一封急需处理的邮件。他的眉头微蹙,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他看着屏幕,似乎一切都已归于平静。然而,心底深处,却有某种东西若隐若现。
他们或许都曾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可以站在同一个地方,共同看一轮月亮,是否会改变些什么?但此时此刻,他们一个在月光下构思诗句,一个在键盘前追逐效率,彼此的世界依然隔着“月亮与六便士”的距离。
她写下几行诗句,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皎洁月亮。月亮依然皎洁。
而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泡了杯茶,坐回桌前继续未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