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众人抱薪者,如此下场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这是现今常说的话。出于道义,也是自我安慰。

抱薪者的真实命运到底如何呢?

寒冬腊月,人间苦寒,至暗时刻。灯下漫思,想起那些抱薪者。

近日,“鸿茅药酒事件”当事人谭秦东突发心梗住院。

去年年初,他被确诊为慢性肾衰竭,选择“病退”离岗,在广州养病。每天吃很多药,偶尔外出散步,多数时间待在家里。

被成为公众人物后,互联网不仅是他的生活,也是生计。他写公众号,参与网上讨论,以及和网友视频互动。他也通过公众号卖书来谋生。

12月初,他突发心梗,“比前几次严重得多”,已做了支架手术并进行了透析。

尽管有好心人帮助,他仍然通过自媒体努力维持生活和药费开支。

2017年12月19日,出于对鸿茅药酒虚假宣传和隐瞒副作用的不满,谭秦东发布一篇名为《中国神酒“鸿茅药酒”,来自天堂的毒药》帖子,硬刚红极一时的神酒。

鸿茅药酒方面随即报警。当地警方启动调查,对谭秦东实施了跨省抓捕,涉嫌罪名为“损害商品声誉罪”。

随后97天的羁押,让这位中南大学麻醉学研究生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改变。

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精神状态判若两人,甚至出现过自残行为。他努力重回正轨,到北京做公益项目,去湖南搞全科医生培训,又在广州跟朋友合开公司,但一直摆脱不了“贴上的标签”。

2023年,他被查出急性肾衰竭,依赖透析维持生命。收入锐减,生活处于比较窘迫的状态。

对于当年的事,他早已看淡,不想再去评判,“没必要,别人在40岁的年纪生龙活虎,而我已经是从鬼门关逃生过几次的人了。”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个中滋味,谁能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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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秦东只是一个缩影。

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因果有轮回,是传统价值观给予我们的安慰。

事实上,为众人抱薪者却屡屡家破人亡,下场悲惨。

毒奶粉事件、毒血液事件、地沟油事件、黑窑工事件、走廊医生事件、操场埋尸事件、李文亮事件,等等。

这些事件的主人公,并没有天生逆鳞,无非是讨一个公道,守一份职责,乃至为大众吹个哨。结果被伤,被抓,被失业,被社死,被背井离乡,甚至家破人亡。

而那些始作俑者、杀人吮血的恶魔、昧着良心的魑魅魍魉,依然逍遥法外,活得张狂。

就像关汉卿的《窦娥冤》说的,“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为众人抱薪者本非英雄,也无意做英雄,只是出于良知,用血肉之躯的献祭,推动文明正义一点点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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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恶势力的利益被触碰了,掀起的是狂怒的、不择手段的打压报复。

很多人享受了他们争取的福利,逃离毒血、毒奶、地沟油之害,却反戈一击,说他们多管闲事,爱出风头,败坏当地声誉,等等。

结果是,调查毒血液的王淑平走了(客死美国),死磕腐败的陈行甲离开了,批评乡村教育而被深夜约谈的李田田远走他乡,举报苏州工业园区某局长的马翔宇也离职了。

“你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你所鄙视的人”,这只是一句纸面上解气、事实上苍白的话。

就像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韩国影片《素媛》里的台词,“为什么受害者要背着行李逃跑呢”!

是啊,受害者有什么错?为什么受害者要像罪人一样落荒而逃呢

明明身怀正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却不被世人理解,被泼污水,甚至被吃,几乎是一种轮回,哀哉!

洞若观火如鲁迅,在小说《药》中写得透彻,历史上的袁崇焕等事件也在反复佐证。

这是他们的宿命,当他们做出那个选择,等待着的恐怕就是这个结局。

每个时代都有看客,有恶意的、无恶意的。

他们有一种奇怪的思维方式,二极管思维,非黑即白,习惯于站队,骂仗。

他们只相信自己相信的,宣泄自己想宣泄的。他们脱口而出的,只有情绪、口水和荷尔蒙。

网络上的吃瓜群众,就像是鲁迅笔下的菜市场围观者,津津有味地看别人被砍头,还吃人血馒头。

他们的日子太无聊了,无聊到把别人的苦难当作乐子。

《乌合之众》里已经穷形尽相地刻画过这个群体:

群体随时会反抗懦弱的人,却卑微地跪拜在强权面前。群体不善于论证,却急于求成。

在群体里,愚笨、无知或心存嫉妒的人,挣脱了自身卑微的感觉,拥有了一种残暴、短暂却又无穷无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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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在乌鸦的世界里,天鹅的美是一种罪过。

勇士总是孤独的,荷戟独彷徨,像一匹受伤的狼,当深夜在旷野中嗥叫。

但依然有抗争者、不合作者、默默坚持者。《杀死一只知更鸟》里有这样的话:

“真正的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你很少能赢,但有时候也会。”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复旦大学的创始人马相伯在临终前说:“我是一条狗,叫了一百年,也没有把中国叫醒。”

但依然有人在叫,连续不断地叫,一只接一只地叫。

为众人抱薪者,虽已冻毙于风雪,薪火犹在。 

为自由开路者,虽已困死于荆棘,道路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