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石弄到九如巷——从日记看叶圣陶与合肥张家的交往

2024年岁末,随着一场名为“文心——叶圣陶·丰子恺著作藏品展”的展览在北京现代文学馆展出,历史的长河也迎来了叶圣陶先生的130周年诞辰。这位集文学家、教育家、出版家等身份于一身的学者,可说道的地方很多,我们不妨把目光先移回他的家乡苏州。从苏州青石弄走到九如巷,不过是五六分钟的时间。遥想当年,叶圣陶把女儿送到附近九如巷乐益女中的情景,恐怕除了师资之外,还想着距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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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叶圣陶·丰子恺著作藏品展”现场

叶圣陶先生出身甪直古镇,学在姑苏旧城,工作又处于开放的上海滩。纵观他一生的交往,九如巷张家是绕不过的挚交。从叶圣陶的日记,到张宗和的日记,再到叶家、张家后人的回忆,都可以从中钩沉出很多有关两家的风雅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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甪直叶圣陶纪念馆

叶至美就读乐益女中

叶圣陶先生有三个子女,分别为叶至善、叶至美、叶至诚,两子一女,他们在读书时期所做的文学习作曾被结集出版为《三叶集》,多次再版,可谓“畅销”。

叶圣陶教育子女的过程堪称典范,但他对于子女入学并没有特殊门径,就连选择学校也是比较随意的。以女儿叶至美为例,当时中学就读的苏州乐益女中,是九如巷张家(张冀牖)创办的私立学校,这所学校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苏州教育界并不算特别有名。其时公立学校已经崛起,私立学校也有多所,如振华女中。叶圣陶最疼爱女儿,但他只是把女儿送入乐益女中就读中学,想必只是因为离家较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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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益女中刊物

对此,叶至美本人晚年曾有过回忆:“我在张老先生(张冀牖)的乐益女中念过不到两年书,那时我十三四岁,懵懵懂懂,不知道乐益是所什么样的学校,倒是离开后,从父亲的一些言谈中,逐步认识到乐益之可贵。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我移到苏州,父亲就毫不犹豫地让我进了乐益女中。”

乐益女中以教学开明著称,所聘请的老师都是思想较为新锐的人才,如张闻天、叶天底、侯绍裘、匡亚明、韦布、胡山源、王芝九等,其中教育家王芝九后来还与叶圣陶结为好友。

不可否认,张冀牖办教育一定不会忽视对教育界的接触,他拜访过蔡元培、张一麐、吴研因等,但他与叶圣陶似乎并无太多交集。叶圣陶在上海创作的一部小说《倪焕之》中的“王乐山”,其原型被考证说是革命党人侯绍裘,侯绍裘在乐益女中执教并参与创立了苏州独立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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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冀牖与蔡元培

1936年,从清华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张家长子张宗和曾在乐益执教国文,当时班里正好有个学生叫叶至美。可是张宗和并不知道她是叶圣陶的女儿。张宗和在日记里说,他是在与学生交谈中,谈及了作家叶圣陶,才知道叶至美是叶家大小姐。张宗和对叶至美说与她的父亲很熟悉,当面夸奖了叶先生的文章好,没想到叶至美说爸爸的文章不好看,当然这也许只是一种自谦。

张宗和热爱文学,自己也搞创作,因此知道文学家叶圣陶,其三姐夫沈从文与叶圣陶也是极好的朋友。但是在执教中,张宗和对叶至美却是要求极严格。有一次,他为学生们布置了命题作文题目《我的家》、《我理想中的乐园》。在收作业时,张宗和说叶至美的字写得不太好,批改作文时给了一个“中(等)”,和她谈及,还弄得叶至美很不高兴。后来,试卷发下去后,叶至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张宗和还特地把她的试卷重新批改了,确保公正,并给予这个小姑娘一定的鼓励。张宗和说过一阵子要上叶家去找叶圣陶先生谈谈教授国文的问题。这些都被张宗和记入了日记里。

“第二次小考了,只有国文和英文。我这次的题目比较难一点,分数也紧了,如叶至美、周美珍,这般锋芒太露的学生,都把分数打得紧紧的,杀杀她们的气。”在张宗和日记里,有一次,因为整顿班级纪律,他还把叶至美训哭了。还有一次,上体育课,张宗和和三弟把自行车拿出来试骑,叶至美骑的时候跌倒受伤,张宗和还为她取来红药水涂抹。另外,日记中还记录着叶圣陶两个儿子叶至善、叶至诚到乐益女中操场参加体育活动的内容。

在叶至美印象中,张宗和为人坦诚,重情谊。即使是在抗战时期,两家人也是常有来往。直到很多年后,叶至美还写了一篇《我要到九如巷去》,回忆曾经的美好校园生活。

青石弄叶家,昆曲的互动

青石弄叶宅现在是《苏州杂志》社的编辑部,叶圣陶当年用稿费购买了此地,建造宅院,小小一隅,也有苏州园林的雅致。

1936年10月,萧乾、章靳以、巴金、卞之琳等人到九如巷做客,(11月1日)张宗和就陪着几个文友去了叶圣陶家拜访。“叶家在滚绣坊青石巷里,新造的房子,一排半洋式的平房,有点像我们西山(北京)住的房子,比那个房子还要傻一点。叶绍钧人也像一个商人的样子,萧乾假装正经地谈了一会儿,我们便出来了,找到叶至美说话。叶家留我们吃饭,因为家里有萧太太在,不好意思,冒雨借伞而归。”

到了11月2日,“二号天气非常的好,萧太太和陈先生坐汽车去天平山,我们因为中上(中午,合肥方言)和叶家有饭约……中上把叶至美叫住,等我们一起走。四姐(充和)也被章(靳以)大胖子拖走,她真不好意思去,但是到底还是去了,叶绍钧还要请她写字呢!饭不大好吃,叫了一点菜,都没有吃完。我第一节还有课,急急的走了。下午是审排,叶绍钧夫妇也来听的,后来人愈来愈多。学校下了课,叶至美又带了一大堆学生来,大姐她们的床都挤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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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与张家人游天平山(二十世纪三十年代)

从日记中可知,叶圣陶家与张家是来往比较多的,叶圣陶本身对教育动态很关注,而且叶圣陶也喜欢昆曲,并且在早年受邀写过一篇《昆曲》:“昆曲的串演,歌舞并重。舞的部分就是身体的各种动作跟姿势,唱到哪个字,眼睛应该看哪里,手应该怎样,脚应该怎样,都由老师傅传授下来,世代遵守着。动作跟姿势大概重在对称,向左方做了这么一个舞态,接下来就向右方也做这么一个舞态,意思是使台下的看客得到同等的观赏。譬如《牡丹亭》里的《游园》一出,杜丽娘小姐跟春香丫头就是一对舞伴,从闺中晓妆起,直到游罢回家止,没有一刻不是带唱带舞的,而且没有一刻不是两人互相对称的。”

1947年金秋的一天,张充和受邀到上海参加曲会,同时参加上海的公开演出。再回上海,充和已经成熟许多。有一次,她与赫赫有名的名角俞振飞对戏,演出《白蛇传》里的《断桥》。俞振飞扮演许仙,大姐元和扮演青蛇,充和扮演白蛇,地点在上海闸北一实验戏剧学校。演员不乏名角、曲友,观众中不乏曲界有识之士、文史名人,如作家叶圣陶、历史学家王伯祥。他们都是拖家带口前来看戏,看完后记日记,兴奋不已。叶圣陶先生看戏后,喜不自禁,欣然在日记中记下:“以项馨吾、殷震贤之《佳期》,俞振飞张氏姊妹之《断桥》为佳。”

可是叶圣陶在早期也曾对昆曲没落大为感慨:“仙霓社”的台柱子,有名的巾生顾传玠,因为唱昆曲没前途,从前年起丢掉本行,进某大学当学生去了。叶之所记是有其背景原因的,因为顾传玠并非是没有前途,而是因为当时剧团的待遇矛盾,顾传玠又因唱戏的地位不高,索性辞别梨园,继续深造后进入学校做教师了。

战时团聚,大家用苏州话谈心

根据叶至美的回忆,在抗战时期,张家还与他们家有过团聚。“1944年,我家住在成都。父亲在他一月二日的日记中写道:‘午后,二官前在乐益之教师张宗和偕夫人、女孩来访。张本在昆明任教,以生活昂贵,不胜负荷,将绕道归其合肥本乡。张家本在苏州办乐益女中,抗战以来,兄弟姐妹散处四方。前在苏,宗和常来我家,相熟。今日他乡遇故,颇觉可亲。留之小饮,到晚而去。此后重逢,不知又在何时矣。’(《叶圣陶日记》)这里的二官就是我。我有一兄一弟,我是老二。父亲用着一百来个字,说明了许多情况,读这段记载的时候,我为父亲对张家人的深情厚谊所感动,竟至流下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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甪直叶圣陶纪念馆内景

值得庆幸的是,张宗和也在日记中记录了两家人战时团聚的情景。当时张宗和在成都应约与一众曲友举行曲会,上午在北新书局蔡漱六家吃饭,下午就去了叶家。“下午应叶至美之邀,到她家去玩。她家在新西门外罗家碾。……一到‘开明书店(就是她家)’至美迎了出来,她爸爸叶圣陶先生也都出来了,我们在苏州时就熟。大家用苏州话谈心,又吃酒,又用点心,我们怕迟了回程不好,也是他们又请我们吃面。我们吃得太胀了。吃过面就走,他们全家送我们到罗家碾,替我们叫了鸡公车才回去。叶家人都很好,他们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叶圣陶一点也不显得老,叶太太真能干,至美身上的大衣就是她自己做的,做得和买的一样,样子也很时髦。至美的七十七岁的老祖母还在,小的有至美哥哥的孩子,比妹妹(宗和女儿)小,一刻工夫已和妹妹玩熟了。小弟弟叶至诚也已经在高中,我们也是该老了。(《秋灯忆语》)”

从这段日记中可知两家人已经很熟悉了,两家人来回走动,并且有互相感兴趣的话题:教育、昆曲、文学等。

1945年2月6日,张家三子张定和在四川成都举办个人音乐会,叶圣陶受邀前去参加。根据叶至美的回忆:“有朋友邀我父亲一同去欣赏。当晚父亲在日记上写道:‘……唱歌十五支。据识者言,张定和颇有天才,青年已能有成,将来深造,必大有发展。’张定和先生是张家十位兄弟姐妹中的老七。因为是给自己看的日记,父亲当然没有必要对定和先生的家庭作什么说明。父亲在这里用了‘据识者言’,想是为了表明他本人没有本事来评论音乐,而‘识者’的话是有权威性的,然而他记下‘识者’的评论,当然是认同他的论断。”

抗战时期,张定和在陪都重庆,曾参与教育部之下的国立礼乐馆,被授意参与制定中华民国礼乐,在重庆期间,张定和作曲的抗战歌曲,曾经风行一时。有的歌曲作词者则为兄弟和好友们,可谓是相得益彰。此次演奏会,张定和在《青年从军歌》中说明:“谱赠给挚爱祖国的中华儿女们,并致敬意”。他是以音乐向抗战前线的将士们表达崇高的敬意,这种精神也感染着叶圣陶。

叶圣陶关注张家复校

“七月廿三日,星期二。改稿。张宗和来,谈在苏恢复乐益女中,颇为劳瘁。”这是叶圣陶1946年的日记摘抄。

叶至美在回忆中提及,1946年,叶家已搬回上海。“当时我不在上海,因此没有见到宗和先生。最近我读了发表在《水》上的宗和先生的《秋灯忆语》,才联想到1946年他去看望父亲,是在他痛失爱妻一年之后,心情必然十分沉重,让父亲感到他神情劳瘁。宗和先生没有告知父亲他夫人于一年前病故,肯定是不愿让父亲为他伤心。如果父亲得知这个情况,他是不会不在日记上记上一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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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至美与张允和、周有光

翻阅张宗和的同日日记,遗憾的是只记录在上海,而没有记录见叶圣陶的事情。较早前的1946年3月20日倒是提及:“到开明书局看看,碰到叶绍钧先生,和他谈起叶至美的婚事。他家不赞成她嫁一个军界的空军军官……”

翻阅叶圣陶1948年8月6日的日记,可见这样的记载:“宗和于下午四时来,随车同返我家,视二官(即探视叶至美),此君于学生甚亲切,为不可多得之教师。留之小饮。并邀汉华来唱昆曲。宗和与汉华合唱《惊变》,谈至九时而去。”

张宗和到叶家,还与叶圣陶一起喝了几杯酒。酒后,张宗和起兴,与一同在上海工作的曲友王汉华合唱了昆曲《惊变》(《长生殿》片段)。王汉华与叶至美同在苏州长大,后来都去了北京工作。王汉华与张允和也是北京昆研社的同事。叶至美第一次去北京张允和和周有光的家,还是王汉华带过去的。此后叶至美便与张允和建立了长远的联系。因此叶至美到晚年还回忆说,叶家与张家深厚的感情,“不是用三言两语可以说的清楚的”。

实际上,叶圣陶对于乐益女中的复校也是较为关心的,毕竟是女儿所在的母校,又是两个儿子常去参加体育活动的校园。直到1975年5月21日叶圣陶的日记还提到乐益女中:“至美欲往观乐益女中旧址,于是四人同出步行。先过平直小学,此至诚曾入学之校。至乐益女中旧址,今为专区所属若干局之办公地。”那时的乐益女中早已被公私合营合并,旧址则被借用为办公场所了。

但在叶家,叶圣陶仍然没有忘记张冀牖捐资办学的事迹,叶至美回忆:“我想起了有一次父亲与哥哥至善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天,讲到乐益和张家,说了不少。事后至善把这次交谈扼要地浓缩在一封给允和先生的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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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至善写给张允和的信

这封信后来被张家发表在了家庭杂志《水》上,全文如下:“允和姐: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偶然跟父亲讲起乐益女中,讲起许多早期共产党员,如侯绍裘、叶天底,还有张闻天等同志,他们把乐益作为开展活动的据点,有的就在乐益当教师,有的暂时在乐益隐蔽。父亲说,您的父亲张老先生很了不起,他自己出钱办学校,有许多外地的青年请到苏州来教书;他大概不知道他们是共产党员,只觉得他们年轻有为,就把他们请来了,共产党从此在苏州有了立足的地方。父亲还说你们兄弟姐妹都有专长,都有出息,可见张老先生教育子女很有见地,也很有办法。父亲说应该给张老先生写一篇比较详尽的传记,叫我把他的建议告诉您,请你们兄弟姐妹商量商量,快点收集材料,快点动笔。顺颂暑安。至善 八月十日”

至于这封信的具体年月,叶至美说,大概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某一天,至于说哪一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叶圣陶先生与张冀牖先生相聚甚近,且志趣相投,后人也成为世交,这无论如何都是值得记录的美谈。至于说叶圣陶爱惜人才,特地把张允和从上海调至人民教育出版社工作,用周有光的话说纯属意外,因为当时张允和是直言批评教材编辑不当的,但叶圣陶却坦然接受,并且直接把她调到社里做编辑,可见叶圣陶对于张家子女的素质是极为了解和信任的。

张家姐弟书信里的叶圣陶与沈从文

另在张宗和与张充和的书信集中,也有关于叶圣陶的内容,如1949年11月5日,张宗和致信在美国的四姐充和:“北平的人民政府成立,各部的人事也发表了,你们大概已经看到了吧。其中丁西林、叶绍钧、巴金他们都当了官,你们和北平还通讯吧。”

其实早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叶圣陶就与沈从文、张充和很熟悉了,他们还一起去了苏州西部爬山郊游。当时还有女轿夫追着请他们乘轿子上山,看到沈从文被追得有点狼狈,宗和先生还觉得好笑。这件事因为萧乾也在,而且还为他们拍摄了照片,萧乾晚年时将这幅照片赠送给了好友李辉。背面写道:“这是1935年我随沈从文、张兆和伉俪去苏州玩耍,我为他们拍的。”照片上沈从文坐着远望,张兆和撑着遮阳伞,张充和则戴着遮阳帽在吃东西。其实当时还有一幅照片,有叶圣陶、沈从文、张兆和、张充和等人,后面跟着不少女轿夫在“推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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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圣陶苏州故居

1951年6月10日,张宗和致信张充和说,北京的京剧在改造,昆曲也有人在提倡。名角韩世昌不但不吃窝窝头,而且还可以有钱来接济别人。他们不再被称为“戏子”,而是“艺人”,是人民的老师。“四姐若是回来,很可以在戏曲改造工作上做一些事。二姐已到北京出版总署工作,叶绍钧在那儿当副署长。三姐还是在附中教书,从文经革大学习后仍在故宫,北大兼一点课。”

这里提及叶圣陶已经就任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宗和先生觉得四姐充和如果回国的话,也可以做一些戏剧改造和传承的工作。因为叶圣陶也喜欢昆曲,并且可以帮忙协调工作问题。

1952年8月20日,张宗和致信张充和:“二姐在北京出版总署编中学历史教科书,出版总署的副署长是叶绍钧。”张允和因为对历史教学有所建议,因此写成论文发表,从而得到了叶圣陶的重视,把她调到教育出版社工作。

另在叶圣陶的日记里,也有关于沈从文的记录,1946年7月13日:“下午,沈从文来访。渠昨日自昆明飞来,今后将往北平,仍在北大任教。据云昆明市上,美国消费品充斥,一如上海。”又有同年7月17日:“下午,开经理室会议及人事委员会。傍晚,在店中宴请(沈)从文、巴金、受百、光焘四位,馀皆店中友人。谈叙至八时半而散。”

早些年,叶圣陶在上海做出版时,就力荐沈从文的作品。1988年,由叶圣陶、叶至善父子编著的《叶氏父子图书广告集》(上海三联书店)书中,可见到沈从文的《边城》、《湘行散记》、《湘西》、《长河》、《月下小景》、《从文自传》、《春灯集》、《黑凤集》等八部书的广告,广告可以读到:

《春灯集》《黑凤集》作者被称为美妙的故事家。小说当然得有故事,可是作者以体验为骨干,以哲理为脉络,揉和了现实跟梦境,运用了独具风格的语言文字,才使他的故事成了“美妙”的故事。我国现代文艺向多方面发展,作者代表了其中的一方面,而且达到了最高峰。读者要鉴赏现代文艺,作者的作品自不容忽略。(责编:孙小宁)

来源:北京晚报·五色土

作者: 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