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报读书会|新年里我们为什么读琼瑶

潮新闻客户端 通讯员 邢昊洋 摄影 姚亚萍 温佳佳 尹健玲

2025年1月4日,新年的第一个周六下午,浙江图书馆主办,钱报读书会、淘品文化协办的文澜读书岛阅读沙龙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阅读分享会。

几十位书友来到浙江图书馆曙光路馆文澜演讲厅,分享和讨论影响了几代青年的流行小说家琼瑶的代表作《烟雨蒙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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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书人的乐园越办越好

每年文澜读书岛的第一场阅读分享会,都要对上一年度的阅读之星、阅读达人进行表彰。这项表彰始于2021年,今年已经是第五届了,有46位热心书友先后获得过这两项奖励,其中书友陈靖和来斓分别已经连续第五次、第三次获得阅读之星称号。

在过去的一年里,文澜读书岛组织了25场阅读分享会,共同阅读和分享讨论了32本好书,并通过3个微信群和3个钉钉群,汇聚了线上线下的千余名爱好阅读的书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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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一年里,文澜读书岛开通了视频号、微博号和播客号,通过新媒体在更大的范围里宣传全民阅读,带领广大书友享受阅读的快乐。为了鼓励书友写作和制作新媒体的积极性,这次文澜读书岛还进行了2024年度最佳札记、最佳共读和最佳短视频网络评选,表彰了9位最佳札记、最佳共读、最佳短视频作者。

表彰结束后,书友微信群里流传了一个故事:居然有书友专程从上海赶到浙江图书馆,参加文澜读书岛的阅读分享会。在文澜读书岛钉钉群里,每一期活动都有一位远在甘肃的书友观看视频直播,和大家一起读书。还有一位来自嘉兴的小学老师,经常带着她的学生,坐高铁来到杭州,参加文澜读书岛的阅读分享会,并承担志愿者任务。除了25期阅读分享会之外,文澜读书岛去年还联合浙能集团、浙江三建集团,走进企业,开展书香润企职工阅读活动。

2024年是文澜读书岛走过的第八个年头,“阅读,分享,发现”的宗旨和“平民视角,草根阅读”的特色,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书友加入文澜读书岛。文澜读书岛已经成为爱书人的乐园。

一场讨论引发的分享

2024年12月4日,台湾作家琼瑶不幸离世的消息传来,引发文澜读书岛书友微信群的热烈讨论。大家从琼瑶的小说、电影、电视剧,谈到了她的艺术风格、价值观念以及感情生活。讨论中,书友意见褒贬不一,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甚至闹到退群的地步。于是,文澜读书岛发起人劳月果断决定,新年的第一场阅读分享会就来讨论琼瑶的代表作《烟雨蒙蒙》。让大家抛开所有的偏见,从作品里认识琼瑶,认识她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意义。

讨论首先邀请在微信群里发言最热烈的两位书友陈静源与施震亚发言。

陈静源是一位大学老师,青年时就是琼瑶的粉丝。她在讲述之初即表达了对琼瑶离世的悲伤,以及世人对琼瑶质疑的困惑。陈静源结合自身经历,坦言琼瑶的作品慰藉了自己贫瘠的青春时光,成为促使她步入婚姻、孕育子女的无声动力,极大地丰富了她人生的诸多体验。

继而,陈静源剖析了琼瑶的作品。她认为,如今重新品读《烟雨蒙蒙》,尽管深感其文学性略有欠缺,文字风格也难称高级,但不可忽视也不应被否认的,是琼瑶作品的故事架构严谨缜密,情节跌宕起伏,充满强烈的戏剧冲突,为影视改编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作品中蕴含深厚的古典文化底蕴,古典诗词信手拈来,文字表现力非凡,情感刻画细腻入微,且内容清新干净,无低俗暴力色情之嫌。她的作品中展现的对爱情、人生的憧憬与追求也契合年轻一代的现实标准,无丝毫荼毒青少年价值取向的意味。

陈静源提及,琼瑶成长于一个压抑的环境,父母的高标准与频繁打压造就了她的自卑人格。这种性格特质也映射在她的感情生活中。这样的人生经历,使她笔下的作品呈现出人性的复杂与多面,而非简单的非黑即白,力劝大家以包容理解之心看待琼瑶及其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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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静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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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震亚

书友施震亚刚在一周前分享过胡适的文集《进一寸就有欢喜》。她认为,琼瑶和胡适是两个完全不同层面的人,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在当时都具有一个时代的影响力,但在当下又是倍受争议的人物。

施震亚首先梳理了琼瑶与平鑫涛的感情纠葛。他们共同创造了出版界和影视界的传奇神话。如果没有平鑫涛,琼瑶不可能成为一个横跨出版界和影视界半个多世纪的多产作家、编剧和制作人。同样的,如果没有琼瑶的作品做载体,没有琼瑶这个从编剧到制片都尽心尽力的人,平鑫涛的电影大梦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她认为,平鑫涛和琼瑶就是互相成就的一对,谁离开谁都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成就。

然后施震亚提及琼瑶作品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三观”问题。她把《烟雨蒙蒙》和文澜读书岛刚分享讨论过的《素锦的香港往事》联系起来分析。素锦也是一个“小三”,迫于生活困顿,从上海到香港寻夫。素锦只是小人物,对小人物我们总是包容的,会去寻找她身上的闪光点。而对琼瑶这样的公众人物,我们就比较苛刻,会去挖掘她背后的阴暗面和污点,然后从道德观价值观的高度去给她定性定位。所谓的“三观”是受外部环境和个人认知影响的,不同的政治、社会、法律制度都会影响“三观”的定义。所以,当我们讨论同时代的两个真实的女人——素锦和琼瑶的时候,结论可以是完全不同的。因此,施震亚认为,用“三观”的标准去给一个人定位,不仅不准确不公平,而且也是经不起历史考验的。

施震亚指出,琼瑶的作品其实模仿了很多世界名著。《一帘幽梦》有《飘》的影子,《金盏花》《月朦胧鸟朦胧》有《简爱》的影子,《烟雨蒙蒙》有《呼啸山庄》的影子。为什么我们总是质疑琼瑶作品的“三观”,而从不质疑那些经典名著的“三观”呢?我们可贵的批判精神,为什么不用在世界名著之上,而是轻而易举地用在琼瑶身上?一部作品里不同的人物,可能就有不同的“三观”,我们能在作品里看到自己的“三观”。

读懂琼瑶作品的时代背景和文学传统

文澜读书岛发起人劳月提出了琼瑶作品的时代背景和文学传统问题。《烟雨蒙蒙》写了一个大家庭里的悲剧,影射了那个时代台湾的政治、社会现实。40年代末大量军人、政客、平民涌入台湾,形成一个重要的社会群体。琼瑶及其家庭以及《烟雨蒙蒙》中的人物都是这个群体的一份子。大家庭的亲情悲剧与台湾时局以及群体心态的交织是这部小说的一个特点。

劳月指出,中国古典文学素有抒情和传奇传统,“五四”以后的现代文学也发展出鸳鸯蝴蝶派等流行畅销小说,这些都与琼瑶的创作有一脉相承的联系。琼瑶作品中青年男女对爱情矢志不渝的执着、夸张和澎湃的感情渲染、跌宕起伏的情节设置,都深深扎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沃土,与之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割裂的接续关系。在文化更趋多元化的今天,对待文学作品不应过于苛责与偏执,而应以更加开放的眼光和更加宽容的态度去对待。

浙江省社科院副研究员周静女士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她谈到,琼瑶是引领她踏入阅读世界的启蒙者。儿时租书阅读的画面成为她一生中美好而永难褪色的记忆,至今还温暖着她的心灵,滋养着她对文学的热爱。她认为,琼瑶作品中无限的深情、蓬勃的生命力和充满狂暴性的表达方式,构筑成专属于琼瑶的创作密码。也正是凭借这份密码,琼瑶得以超脱世俗庸常的思维定式,孕育出别具一格的想法与超凡脱俗的人生态度。而这一切,冥冥之中似乎也为她最终离世方式的抉择埋下了伏笔,引人深思与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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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

曾经的青春和现在的青春

延续着书友微信群里的热闹,阅读分享会上抢话筒的场面不时出现,书友纷纷踊跃发表感言。

第一次参加文澜读书岛活动的书友金晓玲说,年轻时她不屑于读琼瑶作品,沉迷于金庸的武侠小说。这一次因为参与文澜读书岛的抽奖赠书活动,读了《烟雨蒙蒙》,使她改变了对琼瑶的看法,从轻视琼瑶到认可琼瑶的勇敢。她呼吁,在当下社会环境中,年轻人应奋发向前,努力实现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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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晓玲

书友任美茹对《烟雨蒙蒙》中的极端情感表示不解,这与互联网时代网络文学提倡的“爽文”价值观相吻合。这种极端化的情绪和风格成为赚钱的流量密码,我们阅读时应该适当过滤。

书友汪晴既是金庸迷又是琼瑶粉,身为数学老师的她,谈及琼瑶,认为其可贵之处在于对自由意志的坚守,对纯洁爱情的执着追求和对人生的自主选择。

书友项丽娜肯定琼瑶写纯情的能力,深入分析书中陆家的故事,指出陆家的悲剧结局看似是依萍报复所致,实则是陆振华早年造孽带来的报应。陆家各个人物都有着各自的问题与不幸,家庭内部缺乏亲情与关爱,注定导致分崩离析的结局。

书友尉颂佳感恩琼瑶作品丰富她的业余生活和儿时记忆。她指出,相比琼瑶纯爱之作,当下短视频的“三观”不正、充斥暴力色情,才是最需要批判的。

书友姚亚萍告诉大家一个故事,《烟雨蒙蒙》曾经在她初三面临升学时给过她力量。她哥哥一直是家里的希望,当时已经读高二。因为家庭经济困难,难以支撑她和哥哥都去读高中。父亲说,给你买台缝纫机,赚钱养家。父母还动员所有的亲戚来说服她放弃升学。刚看完《烟雨蒙蒙》的她却坚持自己的选择,与父母做无声抵抗,终于感动母亲,踏上求学之路。这次再读《烟雨蒙蒙》,她才突然省悟,当年是《烟雨蒙蒙》中的依萍给了她力量,支撑她在困境中不放弃。她的深情讲述让现场有的书友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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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亚萍

书友周婷强调,读文学作品需要重视时代背景。琼瑶小说情节百转千回,与当下年轻人直截了当、功利十足的恋爱风格迥异。很多人怀念琼瑶,多因受青春期影响,感叹她笔下青春的热烈精彩。她赞赏琼瑶的去世方式,将自由与坚持贯穿人生,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才能达成自我完满。

90后书友温佳佳正值琼瑶当年创作第一部小说的年纪,非常能共情琼瑶作品中热烈、激荡的情感。她认为,能在琼瑶的小说里寻找纯爱,是一件人生中非常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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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佳佳

作为本次活动分享发言者中唯一的男性,寿武军认为,琼瑶如造梦师一般,为青春期及年轻女性营造了一个美好纯净的梦境。他还慨叹书中人物被命运裹挟走向悲剧,引发读者悲悯,呼吁人们互相理解,宽容他人。

现场讨论热烈,金句频出。有的书友说,“琼瑶阿姨不在我的青春里,但我的青春却在琼瑶阿姨的小说里。”“现实生活中,人生最终的可能就是归于平淡。自己的人生应交由自己书写。”这些讨论将现场气氛一次次推向高潮。

停不下来的阅读分享会一直延续到天色昏暗才结束。讨论琼瑶,激起了很多书友的美好回忆。青春永远是最值得怀念和追忆的,行经我们青葱岁月的琼瑶,与那些年沉浸琼瑶作品的我们,都是我们人生记忆中最悠长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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