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进、张帅合著《执手》:谱写老一辈知识分子的青春之歌

由画家、作家张秀进和作家、中国美术馆馆员张帅合著的长篇小说《执手》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小说通过柳泉、安蝶、安翔、辛之栋等几位人物的曲折人生故事,描绘了一幅广阔斑斓的社会生活画卷,刻画了人与人之间复杂细腻的情感羁绊,谱写了一曲老一辈知识分子的“青春之歌”。

张秀进在接受南都记者采访时谈到,自记事起,家中时常高朋满座,她常搬个小板凳,坐在一旁听老一辈讲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故事里的青年书生意气,在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中,他们的遭遇看似平凡,细想来却也惊心动魄。把从小耳濡目染的老一辈的事迹和他们经历的年代记录下来,一直是张秀进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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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透露,《执手》的主人公之一柳泉正是以张秀进的一位绘画老师为原型。“原来这本书的名字不叫《执手》,叫《秀雅恒存》。‘秀雅恒存’是我老师的家训。”张秀进告诉南都记者。当年老师亲笔写的“秀雅恒存”几个字,现在还挂在她家里的墙上。“我老师是扬州人,他们讲究的就是儒雅秀丽,这是对家人性格品质的要求。现在‘秀雅恒存’也变成了我们的家训。”

张秀进之子张帅也参与了小说《执手》的创作。根据自己在空军服役的经历,他塑造了小说中坚毅刚强的军人安翔的形象。“安翔身上凝聚了那个年代为国家奋不顾身的先辈的精神,创作这个人物,是希望这种精神能够以某种方式延续下去,让我们后代永远记得,这群人为民族、为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张帅说。

2024年12月14日,《执手》新书发布会在京举办。围绕小说的写作,张秀进、张帅二人与读者分享了他们对生活的理解,对文学的热爱。在新书分享会上,军旅作家、教授廖建斌谈到,在《执手》中,作者张秀进和张帅做到了浪漫的情怀与巧妙的情节融合的恰如其分,作者笔下的爱情、亲情与恩情都是真挚且热烈的。同时,作品也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跟随着人物,读者可以感受很多城市的魅力,尤其是作者笔下的老北京,最让人感慨万千。

南都专访《执手》作者张秀进、张帅

“秀雅恒存”是吾师家训

南都:您是知名的画家,《执手》是您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写这部小说的缘由是什么?

张秀进:我是一个画家,但是我的老师、我的父辈,原来他们也都是特别热爱文化的,其中有画家也有诗人。我过去就常听老一辈的讲他们年轻时候的事儿,讲他们的同学,他们的青春时代。听了之后挺受感动。我觉得那一代的年轻人,他们单纯而热情,充满了爱国情怀,特别讲仁义礼智信。不像现在的人比较实际,过去的人特别有理想,有抱负。

我的父辈给我讲了好多的故事,我觉得应该把这些事儿记下来,不能让它们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他们看着普通,但是他们的精神特别值得赞扬。

我是1951年出生的,受的是党的教育、革命教育,所以我们那代人思想也比较单纯。张帅是我的儿子,他也有不少自己的经历,也非常酷爱写作。然后我就跟他说,我们把这些事情给记录下来,希望能够把这种善良、爱国,这种执着的忠诚的东西传扬下去。虽然平淡,看着无奇,实际上也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想起来也都挺惊天动地的。有这个念头好久了,经过两三年这才写出来。

南都:小说中的几个主角在您的现实生活里面有人物原型吗?

张秀进:有原型,这里有我的老师。原来这本书的名字不叫《执手》,叫《秀雅恒存》。“秀雅恒存”是我老师的家训。我的老师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们经常去看他。他家里挂着的这几个字写得很漂亮,老师发现我特别喜欢,站起来就说,我给你写一幅吧。现在他写的这幅字还在我家挂着。

我问他,为什么这几个字是您的家训?他就给我讲他年轻时候所经历的一些事情,《执手》里的医学博士柳泉就是以他为原型,但是没有用他的名字。因为我老师是扬州人,他们讲究的就是儒雅秀丽,这是对家人性格品质的要求。现在“秀雅恒存”变成了我们的家训了。

我的老师他既画画,也是中医,而且他也是博士。这里头由他带出一系列的故事,其中柳泉跟安蝶是一对,其他还有5组年轻人,都有情感的纠葛,有亲情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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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作家张秀进。

南都:小说名字为何叫《执手》?

张秀进:我的老师虽然没有结婚,但他有过爱情。他对爱情非常忠贞,已经执手了,就不再放弃,而且也不再执别人的手。这是他当初跟我说的原话。我就想,现在的人真的需要有这种精神。

南都:您为什么把主人公设置为医疗领域的专家?而您本身显然更熟悉书画领域。

张秀进:如果写书画领域的人物,我肯定轻车熟路。但是因为我的另一个朋友,也就是小说里辛之栋的原型,他是医生,他也是受他的父辈影响,从小立志“不为良相,就做良医”。我觉得在时代的关键时刻,我们国家这些老中医贡献了很多的力量。所以我也想写写他们一心承续的不屈不饶、不惧压制的民族精神气节。

南都:写作过程中遇到过什么困难?两位是如何合作的?

张秀进:没有什么困难,因为心里藏了太多东西,就是信笔写来。

张帅有他参军的经历,他是在空军里服役,他们的领导也经常给他们宣传两航起义,中国空军发展史什么的。正好《执手》女主角的安蝶的弟弟安翔就是空军飞行员,参加了两航起义。我觉得就让张帅写一些东西,把原来咱们解放前夕那些地下党的故事写下来,他们很不容易,有他们率机起义,咱们开国大典上才有飞机能够在天安门上空飞过。因为他对部队的情况特别熟悉,这些就交由他来写。还有其他一部分涉及儿童的,都是他小时候经过的事情,所以他写来也挺得心应手的。

张帅:像写一些比如说小时候晒蚂蚁的这种亲身经历,也没有特别难的地方。包括写安翔,写空军,写军队里的组织建设,我个人也是比较了解的。因为我当了4年空军,基本上没有什么虚构的情节。我当兵的时候,正赶上咱们中国空军的一个“停滞”与“飞跃”的阶段,“停滞”意思是一直停滞在歼5和歼6教练机这个阶段;“飞跃”就是咱们超越了歼8,从苏联刚开始购买了苏-7,对于中国空军来说是一个实质上的飞跃。我经历了这样的一个空军的时代。

像两航起义,当时写书的时候也参考了一些国民党抗日时期飞虎队抗击日本的那段经历。其实早期咱们共产党没有很多空军,早期的空军力量还是以国民政府的空军力量为主。但是以家国情怀来说,这些人我觉得他并不是爱一个党,他更爱的是自己的祖国。我觉得那是一种特别纯粹特别高尚的终极理念。

用文学记录一个时代

南都:为什么设计这样的情节,二十年前辛之栋的救命恩人,一个转世成为他的医学博士研究生,一个变成一只蝴蝶?

张秀进:因为我学佛,我相信人是有前生,也有来世的。咱们化学里还有物质不灭定律,人死后总得要去一个地方。在小说里,我特别设计的是柳泉和安蝶是一对特别相爱的同学,两人在一起大学8年,等着博士毕业以后再结婚。因为两个人真是郎才女貌,特别般配,别人就说他俩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俩自己也立下了誓言,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如果遇难就一起化蝶,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所以当他们在山上遇到泥石流的时候,柳泉拽住安蝶的裙子,把她从泥石流里扒出来,这一刹安蝶应约化蝶了,她遵守了誓言。柳泉在救她的一刹那,被山上滚下来的一块大石头彻底拍到泥石流里去了。这么一起一落之间,柳泉来不及化蝶,也没看到安蝶化蝶时那一股小白烟升起。

小说的第一章里头也写到了,转世的柳泉在看书的时候来了一只蝴蝶,蝴蝶认出了他,而他已经失掉了往昔的记忆。

为什么用蝴蝶?我过去当知青的时候,我的街坊是一个女孩子,和我特别好,她是云南的知青。云南不是老下雨吗?后来她在家乡干活的时候,澜沧江大桥塌了,她掉到河里淹死了。那时候我在东北,隔得特别远,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多以后了。前几年我去西双版纳,就在澜沧江边,有一只大白蝴蝶,特别漂亮,飞来落在我风衣的肩头。我一下想起我那个姐妹,我们是同龄人。我问它,你是二丫吗?如果是你就动一下翅膀。好几十年了,就跟有神灵似的,它就冲我扇了扇翅膀。我就一直用肩膀扛着它,游玩了整个西双版纳。到我要回宾馆了,我跟它说,你走吧,你好好的,朝着光明的道去走,到一个最好的你最喜欢的地方,然后我冲它吹了口气,它走了,我就上车了。

我写这书的时候,经常给自己写哭了,写得流泪了。我觉得不管爱情友情,都可以化蝶而生。

南都:小说里还写到满清王府的后代柳泓、柳江姐弟,写了很多王爷府的生活,包括到鬼市淘古玩等等。这些也是从现实生活中采集的素材么?

张秀进:我的生活中有这样的朋友,家世很好,教养很高,能写能画。

过去北京最繁华的地儿是西四鼓楼大街,鼓楼那儿确实就有鬼市。现在古玩市场搬去潘家园了,过去那是最热闹的,你要是想淘什么东西都从那淘。因为东城西城住的王公贵族特别多,他们真的是卖东西但羞于见人,要在鬼市上去卖,让人谁也看不见。

张帅:我小时候就居住在广宁伯街,现在的金融街,我们家一墙之隔,就是广宁伯街小学,其实广宁伯街小学的前身就是广宁王府,等于我们家就住在王府的后花园里。当时建房的时候还比较传奇,打地基的时候挖到了很多以前王府藏的东西,还有很深的地窖。

南都:您不仅画画,还写诗、写小说。您认为文字艺术和书画艺术之间有什么相通的地方?

张秀进:肯定是共通的。比如说我外出写生要走遍名山大川,我在书里也描写了好多景致。我刚刚才从新疆回来,在新疆待了好久,包括我的孩子,他也喜欢登山运动。你必须走出去,才能够看到世间万象。写诗也一样,当你看到什么景色特别好,你肯定就有感而发了。从现代诗到古诗,它不就是一个浓缩的精华么?然后再到写书,这三个是互通的。

写长篇小说,我觉得我能够尽兴地把我对原来那些前辈们的歌颂和他们小时候应有的那些快乐给写出来。一方面是对他们的纪念,另一方面,比如我写文化市场、写鼓楼,最起码传到我们孙子一代,假如他看到这本书,能知道曾经的老北京是个什么样儿。

张帅:就别说我母亲那会儿,我小时候的北京跟现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记得很清楚一点,我小时候在北京,出了南二环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都是菜地。

我小时候平房的规格,胡同怎么走的,每条胡同叫什么名字,那时候家长老人还能给讲一讲,现在已经没有了,连问都没有地方问了。现在不说别的,连崇文宣武都没有了。

南都:未来还有什么别的写作计划?

张秀进:我写的是姊妹篇,《执手》等于是上篇,后面我接着再写下篇。已经开始写了前10章了。我和张帅两个人写,我写一部分题材,他写一部分题材。因为他知道这个书里的人物的脉络关系,最后我们再统一下。就像我们画画,搞大的创作,有一个人统筹安排,谁精于画什么,谁画哪一段,最后有一个人把几个人的东西串到一起,让气息充沛、连贯。

我特别佩服巴金写《家》《春》《秋》,还有美国作家德莱塞的《金融家》三部曲。我觉得把那一个时代给它刻画出来,挺有意思的,尤其等到过若干年后,要是有人能看到,他能因为我的这本书而知晓过去。

采写:南都记者 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