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厨房

昨夜,我又梦回故乡了,梦中醒来,我再次沉浸在故乡的回忆中。

我的故乡在桂西南的一个边陲小镇上。我童年的房屋依傍着一座松林苍翠的山坡。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静静地从我家门口流过。在微波粼粼河水里,一朵朵柔嫩的海菜花在温柔荡漾的碧波里悄然绽放,那洁白无瑕的花瓣儿,那娇嫩鹅黄的花蕊,那绿绦般飘逸的海菜叶儿,在这清澈幽深的河流里,静静地微笑,自由地飘摇……洁白的小花儿点缀着整个翡翠般的河面,像幽蓝夜空上的星星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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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里飘荡着一朵朵柔嫩的海菜花(资料图片)


小河边,红花绿树掩映着一座红砖黑瓦的农家小院,每当夕阳西下,院子上空就升起袅袅炊烟,那炊烟是从我家的厨房升起的。

我家的厨房座落在院子的右边,是一座小巧玲珑的砖瓦房,那是父亲用他自己亲手铸造的砖头和瓦片修建起来的。

在我的记忆中,我家的厨房里总是明亮而整洁,灶膛里总有通红的炭火,灶台上的大铁锅里总温着可口的饭菜,灶膛下面的火灰里总煨着几个大红薯。我的父亲母亲总是为我们做好饭菜以后才下地干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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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红薯(图片源于网络)

每天中午放学回到家,我们四个兄弟姐妹一放下书包,就直奔厨房,揭开灶台上的大铁锅,捧出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饥肠辘辘的我们吃完了大锅里的饭菜以后还要吃烤红薯。我们用火钳从灶膛下面的火灰里拔出几个大红薯,吹掉红薯上面火灰,剥开红薯皮,一股甜甜的香味扑鼻而来,咬一口那晶莹粉紫的红薯,松软而香甜,比蛋糕还好吃呢!

其实,那时候我家并不富裕,因为故乡地处石灰岩地形,田地狭小,土壤贫瘠。但我的父亲母亲都是勤劳勇敢的人,他们爱我们,所以他们热爱劳动,他们在贫瘠的土地上辛勤地劳作,用艰苦的劳动为我们创造了丰富的食物。父亲母亲把故乡山野和田地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采集回家,在我们家那间小小的厨房里加工成各种美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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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源自@渺渺kan世界

他们把山上的野菌和野鸡炖成味道鲜美的野鸡汤;他们把溪流里的鱼虾和稻田里的泥鳅田螺,用紫苏和香菜做出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鳅鱼豆腐汤和紫苏炒田螺;他们把我们最讨厌吃的南瓜和芋头,做成我们爱吃的南瓜饼和香芋酥;他们把新鲜的玉米棒脱粒,榨汁,做成香浓甘甜的玉米糊;他们把黄豆、黑豆、花生和山上的野核桃炒香,再打磨做成强身健脑的豆浆,或点卤成豆腐;他们把野淮山、红薯和紫薯做成微甜的粗粮饼,或做甜蜜的红薯蜜饯、红薯糖水和紫薯汤圆。

我忘不了母亲做的紫薯汤圆,她把蒸熟了紫薯剥皮后拌上糯米粉和白糖,揉成面团,再搓成汤圆,然后放入大铁锅里的姜糖水里煮。我们总喜欢围在灶台旁边看着母亲煮紫薯汤圆。当紫薯汤圆漂浮到沸腾的姜糖水表面时,母亲就宣布:汤圆熟了!熟透的紫薯汤圆呈现出漂亮的紫红色,晶莹剔透,象一个个紫红色的水晶球,把它们放进嘴里,细腻,柔滑而香甜。

我的母亲虽然是个农民,但她有文化知识,她知道哪种食物有更好的营养,哪种食物有益于我们的生长发育。她充分利用有限的食物,为我们四个兄弟姐妹的成长提供足够的营养。因此,尽管我们是贫困山区的孩子,但我们却能象城里的孩子一样骨胳强壮,肌肉丰满。我们伟大的父亲母亲,他们把爱和智慧,在我家那间小小的厨房里,加工成美味的食物,输送到我们身上,让我们身体健康,心灵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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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火塘(图片源于网络)

在我的记忆中,我和兄弟姐妹们的冬天都是在厨房里度过的,我们围着火炉读书,我们把饭桌搬到火炉边写寒假作业。晚上,劳累了一天父亲母亲和我们一起围在火炉边。有时候,母亲一边织毛衣一边讲故事给我们听;有时候,我们兄弟姐妹们在兴高采烈地谈天论地,谈论学校里那些有趣的事儿,父亲和母亲慈祥地微笑着,静静地看着我们;有时候,父亲和母亲在商谈家事,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在安静地聆听;有时候,我们谁都不说话,一家人就静静地坐着,在暖色的光影里静静地看着亲人的脸庞。那时,尽管外面寒风呼呼,夜雨潇潇,但我们家厨房里是温暖的,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温暖的!

在后来的岁月里,每当我孤独寂寞时,我都不由自地想起在那时的冬天,在故乡的厨房里,在温暖的火炉边,在暖色的光影里父亲母亲那温和慈祥的脸庞。那样的记忆总是温暖着我孤独而冰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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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火塘(图片源于网络)

故乡的厨房总在春节前就开始丰富起来了。春节前的厨房简直是一个食品加工厂,我们家的每一个成员都在忙着加工各种食品。父亲在砧板上砍猪肉,他把新鲜的猪肉加工成肉丸子、扣肉和香肠;母亲在火炉旁包粽子,她把那些浸泡得颗粒饱满的糯米和芝麻肉馅包在碧绿清香的棕叶里,包成一个个玲珑有致的粽子;哥哥姐姐在舂年糕,他们把刚刚蒸熟的糯米饭捣成糯米糕;我和弟弟把糯米糕搓成一个个圆饼状的年糕,印上象征着喜庆和吉祥的红色图案。那时,厨房的后面是父亲刚劈好的一堆干柴,那堆干柴足够我们烧一整个春节;厨房后面是几块整齐而碧绿的菜畦,菜畦里长满我们爱吃的各种蔬菜;厨房的门背是两捆茁壮的紫皮甘蔗,当我们烤火口渴时,可以随手拿一根甘蔗来解渴;厨房储物柜里,装满了母亲刚刚买回来的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年货,有烟花炮竹和年画对联;储物柜的旁边是从田地里采集回来的各种瓜果和红薯;在火炉上方的横梁上,挂着几排被炊烟熏得油亮棕黄的腊肉和腊肠,腊肉旁边有几串红艳艳的指天椒,象一串串彩灯一样,在我们的头顶闪烁着红光。

在整个春节里,劳累了一年的父母亲都不曾好好休息一天,他们整天都在厨房里制作美味的菜肴和点心,用来招待客人,用来喂养着我们四个兄弟姐妹。我们每年都吃着这些美味的食物,从婴儿长成儿童,从儿童长成少年,从少年长成了小伙子和大姑娘,然后我们象翅膀长硬了的大鸟一样,离开故乡,离开父母,到不同的地方去追求自己的理想,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当我们飞累了,活累了,当我们的肚子饿了,当我们的心灵孤独了,我们又想念故乡厨房里的饭菜,想念永远牵挂着我们的父亲母亲!

如今故乡的厨房已经不在了,慈祥的父亲和憨厚的兄长也不在了。每当回忆起故乡的厨房,我总是禁不住地流泪,然后擦干泪水,戴上围裙,走进自己的厨房里,用爱和智慧制作各种美食,用这些充满爱的美食来献给我的爱人和孩子。不久的将来,我的孩子也像一只翅膀长硬了的雄鹰一样,飞到到遥远的异国或他乡去追求他的梦想。假如某一天他累了,想家了,他会想起故乡的厨房,想起我为他精心烹饪的每一道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