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沈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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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浩桉,原名余左美,曾用笔名余佐敏。本科文化。江西省乐平市人。江西省景德镇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散文若干发表于省地报刊杂志。现中学高级教师。趣之所起,提笔小记;兴之未至,浅尝多废。

那时,年少不更事的我,心向爱之繁华盛景,以为爱皆甜蜜,是花前月下的依偎,是朝朝暮暮的相守。读着他人的爱情故事,只觉爱应如春日暖阳,暖人心扉。


后来,经历了青春的懵懂与青涩,方知爱并非总是圆满。那懵懂爱意里的患得患失,那求而不得的辗转反侧,如同荆棘,刺痛着年少的心。恰似翻开古老诗集,字里行间渗出的泪痕,每一滴都诉说着爱之艰难。而陆游与唐琬两首《钗头凤》词,宛如悲歌,唱尽了爱的无奈与哀伤。心,便被这千古情殇深深吸引!很想、很想去看看、去站立一下,哪怕一两秒,那,两首宋词——千古绝唱诞生之地。


踏上绍兴的土地,脚步急切而又凝重。沿着鲁迅路前行,心早已飘向藏在旧宅深处的沈园。走过一弯石桥,那时,不知它名为放翁桥,正如不知这一路行来,将踏入怎样的情伤旧地。沈园静静隐匿于江南旧宅群中,没有丝毫的招摇,宛如一位遗世独立的佳人,将满心的哀愁默默敛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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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一座两柱素朴的石牌坊。没有浮雕,没有楹联。坊额“沈氏园”。郭沫若先生1962年题写的。


走过石牌坊,一眼就能看到一块奇特的卵形石。从中间裂开,却又好像藕断丝连,不肯完全分开,这就是“断云石”。听人说,绍兴方言里,“断云”的发音和“断缘”很像。这石头就像是在讲陆游和唐琬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悲剧,让人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沈园的主题。


刚进沈园,就能看到一块太湖石。这石头瘦瘦高高,上面有好多小孔,看起来玲珑剔透,很符合“瘦、透、漏、皱”的讲究。石头上刻着“诗境”两个字,说是照着陆游的字迹刻的,所以这块石头就叫“诗境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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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瞧着这块石头,心里直犯嘀咕:为啥叫“诗境”不叫“词情”呢?一般来说,词更擅长抒情,诗更多是写景。这沈园的故事,明明是因为陆游和唐琬那些情真意切的词才被大家知道的,而且这里的氛围,也让人更多地感受到那种深情,而不只是普通的诗情画意。不过,也许在古人眼里,这园子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都有着别样的诗意,所以才叫“诗境石”吧,这其中的深意,还真值得细细琢磨。


转过诗境石,进入古迹区。“荷花池”映入眼帘,还有周边的仿古建筑。荷花池是沈园古迹区最重要的景色,池塘形状不规则,水面很开阔。池塘边绿树成荫,还有亭台楼阁,风景特别好。池水清澈,能清楚地看到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它们一会儿跳出水面,一会儿又钻到水底,让池塘充满了生机。池塘岸边种满了垂柳和桃花。小桥下流水潺潺,弯曲的小路通向幽静的地方,景色美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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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池的北岸,有一座用茅草盖顶的宋式建筑“问梅槛”。问梅槛是一座半开放式的建筑。“问”,询问、探寻的意思;“梅”呢,陆游最喜欢的就是梅花。“槛”是建在水上的一种建筑,造型优美。“问梅槛”是仿照宋代的建筑样式,样子很古朴。槛内设有长椅,供游客休息和欣赏风景。“问梅槛”的两边,挂着很多写着爱情誓言的风铃,形成了一条独特的爱情长廊。微风吹过,风铃飘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能让人听到当年唐婉弹琴诉说心事的声音。问梅槛的周围种满了梅花树。可以想象:每到寒冬时节,梅花盛开,傲雪凌霜。红色的梅花像燃烧的火焰,白色的梅花像洁白的雪花,粉色的梅花像少女羞涩的脸庞。梅花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陶醉其中。陆游是中国古代创作诗歌最多人之一,流传下来差不多有9300多首,其中写梅花的就有200多首,可见他对梅花的喜爱程度。


站在问梅槛内,望着池塘中的景色和远处的亭台楼阁,一股对古人的敬仰之情,心中不禁涌起。而如今,站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份宁静与美好,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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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梅槛”在荷花池的最北面,挡住了游客刚进园时的视线,就像照壁一样,让园子里的景色有神秘之感,不至于景色被游人一下子尽收眼底——专家们也是这么解释的。


荷花池西岸有一短堤,堤的西向,有一两层楼阁“八咏楼”,一些资料又称“冠芳楼”。八咏楼是沈园古迹区的最高建筑。它,气势恢宏,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楼内设有楼梯,沿着楼梯缓缓而上,每一步,仿佛都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登上楼顶,凭栏远眺,沈园的美景尽收眼底。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与蓝天白云相映成趣;近处的花丛绿树、假山池塘、楼阁亭台、渲染成一幅多姿多彩的画卷。迎着微风,望着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对大自然和古人的赞美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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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咏楼隔池相望,一座长方形歇山顶亭——“冷翠亭”。冷翠亭的建筑别具一格,亭身全部由竹子搭建而成,给人一种清新自然的感觉。走进亭内,仿佛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四周弥漫着竹子的清香。亭子的顶部呈八角形,每一个角上都挂着一个铜铃,微风吹过,清脆悦耳的声响,回荡在寂静的园林中……亭内设有石凳和石桌,供游客休息。冷翠亭的旁边,高大、挺拔、茂密竹林一片。阳光从竹叶罅隙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宛如梦幻般的仙境。几声鸟鸣传来,更增添了几分宁静与祥和。


冷翠亭是观荷最好去处。“冷翠”二字应该和观荷有关。


八咏楼右侧后方,有一六角单檐攒尖顶小亭。名叫“六朝井亭”。六朝:指的是,三国东吴、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古井一口,存于亭中,亭的顶部,中间是空的,人站在井亭中间,可以望到一圈碧蓝的天空。井身,绳纹平砖错缝砌成。井口由青石砌成,岁月的磨砺使井口的青石变得光滑而圆润。俯身望向井底,井水幽深而清澈,倒映着天空和周围的景色。井亭四周,绿树环绕,枝叶繁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宛如碎金散落在地。


六朝井亭东侧的“孤鹤轩”,是古迹区的核心建筑。外匾额乃金右学家康殷所题,此地亦被称作孤鹤哀鸣处,蕴含着陆游因朝廷腐朽、壮志未酬,又痛失唐婉的悲戚之意。轩内对联“宫墙柳,一片柔情,付与东风飞白絮,六曲栏,几多倚思,频抛细雨送黄昏”,道尽了往昔的惆怅。轩内有“亭池”遗迹,其坐落于池塘边,周边绿树环绕,清幽宜人。建筑风格简约大气,飞檐高挑,门窗精巧。室内敞亮,布置典雅,有名人字画点缀,文化氛围浓郁。中央古朴书桌摆放着文房四宝。在轩外回廊凭栏俯瞰,池塘景色尽收眼底。荷叶繁茂,荷花娇艳,如少女般婀娜多姿,微风拂动,清香四溢。鱼儿穿梭游弋,灵动活泼,好一幅静谧闲适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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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孤鹤轩东南方,静卧着一口池塘,其形如葫芦,两头饱满中间纤瘦,乃是宋代原状留存至今的“葫芦池”。这里,承载着陆游与唐婉那段令人唏嘘的过往。昔日,陆、唐二人分离后于此重逢。葫芦池腰,石板桥横卧其上;池南,土假山黄石错落。池之东南角,一座茅草圆亭矗立,名为“如故亭”。当时也在园内的赵士程,让唐婉给陆送去一些酒菜,两人就在这个亭外作了短暂的交流。往昔恩爱的夫妻,七载离散后再度相见,仿若初见般情难自已。亭上悬“如故”匾额,楹联“笔老沈园艺苑争传钗头凤;心有华夏神州竟涌示儿诗”,道尽陆游的才情与爱国情怀。岁月悠悠,葫芦池与如故亭见证着这段千古情殇,令后人感怀不已。


在葫芦池的西南方向,静静矗立着一座歇山顶方亭,名为“宋井亭”。亭中那口宋代古井,形状恰似人的一双眼睛,因而也被称作“双眼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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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口井,曾有人编撰出一段令人唏嘘的故事:相传一只眼睛象征着陆游,另一只代表着唐婉,而当中的石条则寓意陆母,仿佛是她无情地将这对恋人拆散,但井水相连,似乎又诉说着陆、唐二人的心始终紧紧相依。不过,实际上这口井原是两户人家共同使用,中间隔着一堵墙。后来沈园重建,拆除了那堵墙,便呈现出如今我们看到的样子。岁月悠悠,这口古井默默见证着历史的变迁,也承载着人们对陆游和唐婉那段凄美爱情故事的无尽遐想与追思,让每一位前来的游客都能感受到那份穿越时空的深情。


孤鹤轩的西南面的假山上,还有一座单檐攒尖顶方胜形组合亭。叫“闲云亭”。所谓“方胜形”,即由两个菱形或方形压角相叠。将闲云亭设计成难舍难分的组合形式,估计设计者的初衷也是与陆、唐的爱情故事扯上关系。坐在亭重,居高临下,可眺望全园的景色。有一副楹联:“天垂缭白蒙青处,人在分红骇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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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载着千古深情的《钗头凤》词墙,宛如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终于静静矗立我面前。岁月的风沙无情地侵蚀,使其褪去了往昔的光彩,墙皮斑驳陆离,恰似陆游与唐琬那坎坷情路的映射。阳光透过枝叶,将树影轻柔地洒在词墙上,光影交错,为这方小小的天地蒙上了一层清幽的薄纱。


有些故事,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那一年,陆游19岁;那一岁,唐婉碧玉年华。一个白衣似雪,一个朱颜碧翠,相见互倾心。他一画绘真容,她一曲抚惊鸿。所有人都认为,这将是天作之合。


次年,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陆游和唐婉成婚,门当户对,举案齐眉。婚后,陆游和唐婉恩爱有加,他舞剑,她调弦;他温书,她煮茶: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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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陆游的母亲不喜欢他们这样,在陆母看来,陆游将来是要匡扶社稷、指点江山的,况且他父亲陆宰心中亦有未竟之志,陆游有责任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大丈夫不应该这般儿女情长,面对山河破碎,偏安一隅,缠绵忘志。


因此,陆母就找人为陆游和唐婉合了下八字,之后,竟逼着陆游写下了休书。


另有一说,陆母嫌唐婉“著花迟”,责陆游出妻,但这种说法很难站住脚,毕竟此时陆游和唐婉结婚才一年多。


陆游虽然文武双全,既射过虎,也敢和主和派对着干,但他的性格却是典型的古代士大夫,遵从礼教,对父母之命不敢有半点违逆。


尽管如此,陆游还是在暗中购置了一套别院,将唐婉藏身其中,期望能慢慢说服母亲。


不久后,这套别院也被陆母发现,再次逼陆游将唐婉送回家中,一段大好姻缘,就这样被拆散了。


一些野史说,唐婉是陆游的表妹,这是不正确的。陆游的母亲是江陵唐介的孙女,而唐婉为郑州通判唐闳独女,祖父是北宋鸿胪少卿唐翔,两唐并无任何亲交。


因唐婉家世不弱,所以陆游休妻后,唐闳一气之家,很快就将唐婉再许赵士程。虽然赵士程大唐婉10多岁,但他也是皇室宗亲,有些地位。且赵士程是个温厚重情之人,早年丧妻后一直未再续弦,迎唐婉过门后,更是承诺余生不会再纳妾室。


就在唐婉另嫁之时,陆游再娶王氏,一年后育有一子,即陆子虞。随后,陆游开始专心求仕,立志收复中原失地。


公元1154年,陆游赴京赶考,与秦桧的孙子秦埙同科,故遭秦桧排挤,殿试不取。次年春,落榜归来的陆游于沈园借酒消愁,恰巧遇见了唐婉和赵士程一同前来游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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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起,万水千山;念灭,沧海桑田。


在征得赵士程同意后,唐婉步入亭内敬了陆游一杯酒,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离园时还叫人送来了一些菜肴。


望着唐婉离去的背影,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曾经的花前月下都已经成为了镜中花、水中月,仿佛大梦一场。因此,陆游借着酒意,在沈园的墙壁上写下了那首著名的《钗头凤》: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有些人的遇见,是缘定今生,有些人的遇见,是在劫难逃。


次年春,唐婉再游沈园,无意间看见了陆游所题之词,忍不住潸然泪下,于是也写了一首《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实际上,唐婉只写了“世情薄,人情恶”六个字,其余当为后人录入时续附。但无论如何,陆游的再次出现,为唐婉已经平淡的心,再添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同一年秋,唐婉因思成疾,郁郁而终,年仅27岁。死讯传来,陆游痛不欲生。为了排遣心中郁闷,沈园,他多次徘徊且题词于园中以示怀念。沈园成为他寄托对唐琬感情深挚的永远相思地。


7年后,赵士程卒于军中。


这段缠绵悱恻20年的错爱,至此,只剩下陆游一个人的意难平。人间路漫长,那些离愁别绪,无处可诉,只能化作笔下一首又一首伤感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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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岁那年,陆游告老还乡。本认为十年难忘属正常,但浪迹天涯数十年后,还是难以忘掉与唐婉的凄怨往事。离家越近,唐婉的影子更是如影相随。倦游归来,前尘旧事一一浮现,陆游最想去的地方还是沈园。踽踽独行在沈园,走过杨柳依依的小径,徘徊在伤心桥头,小河里碧波荡漾,映照着当年的惊鸿倩影。他写下两首绝句《沈园怀旧》:


其一:“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疑是惊鸿照影来。”


其二:“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此后,沈园数度易主,昔日风貌早已不复存在,故陆游有诗感怀:“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坏壁辞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


此时,陆游续妻王氏已经过世,所以陆游才有诗寄怀唐婉。从这点看,陆游虽然有负于唐婉,在母亲面前唯唯诺诺,但他的确是一个极守本分的古代文士,从不逾矩,踏雷池半步。


怪也怪,他和唐婉缘深分浅,没有在对的时间里遇见对的人。


整整四十年,垂垂老矣的陆游,岁月没有抹去当年的记忆。我面前的沈园,春意盎然,依旧桃红柳绿,鸟语花香,碧水轻漾。可是,那绝美的身影,那哀怨的眼神,那无可奈何的步履,那欲言又止的神情,陆游怎能忘记,那是曾经的相契。是爱,是恨,是悔,杜鹃泣血,凄艳绝美。我轻抚着“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的诗行,热泪盈眶。


每当想到唐婉,陆游总会老泪纵横,抑制不住思念的情感。他想来沈园,又怕见沈园,因为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唐婉的伤心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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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岁那年,陆游却在梦中梦见了沈园,梦见了唐婉。梦醒之后,痛彻心扉的陆游又写下二绝《梦游沈家园》:


其一:“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生,绿蘸池桥春水生。”


其二:“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城南虽然很近,陆游却不敢去,因为那里离沈园很近,怕触景生情。春天又来了,还是当年那个春天吗?早已不是。沈园的池台早已破败,柳树都枯老不堪,梅花虽在,人却成了泉下土,壁上墨痕还在吗?是不是被尘土锁住。春来想你,花开想你,诗中的深情,绝非浅薄敷衍,那是内心真情所在,心中的伤痛犹如梦境中那般真实,历历在目。


82岁那年秋天写下:“城南亭榭锁闲坊,孤鹤归来只自伤。沉渍苔侵数行墨,尔来谁为拂颓墙。”秋风落叶,令人伤感,沈园也残垣断壁破败不堪,粉墙上的墨迹被浸湿的斑驳模糊,禁不住感慨万千。陆游自喻孤鹤,他多想在沈园找到心灵的栖息地,找到慰藉心灵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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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辞世的前一年,84岁的他挣扎着再游沈园。繁花似锦的春天,他再次写下《春游》:“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来到沈园,满园都是唐婉的影子,耄耋之年的陆游写下了最后一首怀念唐婉的诗。他终于痛悟了沈园景如旧,美人终作土,美好的日子回不去了,徒留遗憾。虽是情深,奈何缘浅,岁月匆匆,陆游的心一直留在最后一次见到唐婉的那天。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心中至死不渝地装着自己最初的那份感情,这是怎样的一份纯真情愫。这横贯半生的痴情,足以撼天动地。


题壁西向,有一座靠墙而建的单檐攒尖顶半亭,称“半壁亭”亭联“莫因半壁忘全壁,最爱诗园是沈园”。亭内立有“重建沈园碑记”刻石,绍兴书法家沈定庵先生的隶书。


题壁东向处,静卧着一座仿宋庭院——双桂堂。其庭院呈方正之态,恰似历史的一方古朴画框,框起了往昔的岁月烟尘。


踏入庭院,目光便被两棵苍劲桂树吸引。左边银桂,亭亭如盖;右边金桂,熠熠生辉。两树枝叶交错,洒下细碎光影。这两棵桂树,犹如忠诚的卫士,守望着庭院的岁岁年年,据说已历经数百年风雨。她见证了朝代更迭、人事变迁。每至金秋,桂花馥郁,那淡雅的芬芳似要将岁月晕染,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勾勒出沈园独有的诗意气质。


双桂堂主厅建筑风格庄重典雅,屋宇两楹,空间宽敞明亮。堂前抱柱联“铁马秋风大散关前长饮恨,断云悠梦沈家园里更伤情”,寥寥数语,道尽陆游的壮志未酬与情殇之憾,仿若能听见历史的声声叹息在堂前萦绕。堂内陈列着诸多与沈园相关的文物资料,它们静静诉说着往昔故事,从繁华盛景到岁月沧桑,皆沉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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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桂堂”三字,出自书法大家沙孟海之手,笔力雄浑,更为这方庭院增添了几分文化底蕴。站在堂前,仰望桂树,繁茂枝叶间似藏着时光的秘密。岁月轮回,双桂堂在历史长河中静静伫立,它不仅是一座建筑,更是情感与文化的寄托,让往来者得以穿越时空,触碰那些被岁月尘封的故事,感受沈园的独特魅力与深沉底蕴。


看完,整个北苑算是走了一遍。心,似乎还停留在两首《钗头凤》上。园区的东苑和南苑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


在古迹区东侧,有一座被称为情侣园的东苑。它以爱情为主题,又被称作“爱情苑”,园内处处尽显江南造园之精妙特色。踏入其中,心形的琼瑶池波光粼粼,似在诉说着柔情蜜意;鹊桥横跨,仿佛能看到牛郎织女相逢之景;相印亭矗立,见证着恋人间的海誓山盟。这些源于历史与传说、饱含爱情寓意的景观,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让现代情侣们漫步其间,便能感受到那份浪漫与深情,沉醉在这充满爱意的氛围之中。


而位于古迹区南首的南苑,则有着浓厚的文化底蕴。此地设有陆游纪念馆,其规模可观,拥有包括安丰堂和务观堂在内的600多平米展厅。馆内陈列着诸多与陆游相关的文物资料,生动地展现了陆游的生平事迹、文学成就以及他所处时代的风貌。走进南苑,犹如开启了一场穿越时空的文化之旅。


漫步在沈园,我突然觉得,唐婉是幸福的。陆游用长短句深情的平仄,写尽大半生的思念。这不是一场夜梦,就能写出来的百转千回,更不是诗词歌赋可悲叹出的刻骨铭心。有君一生如此挂怀,足以慰藉灵魂。


走出沈园,回眸再看,他和唐婉的故事,值古今幽叹:劳燕分飞千古泪,鸳鸯离散万年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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