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源渡观鸟
文/凡德元
冬日的阳光使书房的温度像开了暖气一样的暖烘烘的，我望着窗外阳光照射下的楼宇和街道，看着驰奔于四面八方的车辆，默默发呆。从这20楼的高度看下去应是楼与楼间的绿化带和明亮宽广的马路，是能给人压力舒缓的感觉的，可现在却给人一种压迫和嘈杂感，这可能就是每天独处房里的城市恐惧症吧。
心情烦乱，一字也写不出，读的书中一句话也记不住。修改着父亲的回忆录，头脑也是木讷一片。是怎么啦？是衡山兄弟电话中提到的那10只中华秋沙鸭？是的，那羽冠和上颈黑色，腰和外侧肩羽白色，羽端俱黑灰色同心横纹，形成鳞片状的雄性中华秋沙鸭在呼唤我。是要丢去城市的烦恼，到大自然吸取点精华了。
走起！买好高铁票，背上相机包，提起行囊赴南岳与那美丽灵动著称的中华秋沙鸭来一次邂逅。
在衡阳西站下车后，朋友接上我，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兄弟，你说的中华秋沙鸭在哪里喽？”
他说：“急什么喽，反正等下你能拍到不就行了。”
我依然急切：“是远还是近啊，这时光线正好，等下光不好了，不就搞不成啦！”
“好喽好喽，就在大源渡呐！”我问：“你怎么知道中华秋沙鸭来了？”“嗨，你喜欢拍鸟我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我听山下派出所唐所长说，他们大源渡派出所干警听湘江鸟类保护站的人说的，还有一些摄影爱好者也拍到了……”我听后激动不已，心想我这真是遇到彩头了。
12月的湘江已到了枯水期，两岸露出了岸堤沙底，大源渡河段更是一样。这里有湘江第一大坝大源渡航电枢纽，枢纽上游清波万里，枢纽下游与湘江其他枯水期河段一样。我们要去的是大源渡航电枢纽过船船闸的一处高地。高地一边是过船船闸，一边是航电枢纽的放泄洪闸。泄洪闸下就是一片湘江河中的沙洲，这里就是他们所说中华秋沙鸭出现的地方。
这片沙洲的守护者就住在这航闸与洪道之间高地的二层小楼上，是南岳区林业部门派出的观鸟站工作人员，他们风雨无阻的在这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楼内外观察守护着南来北往、西归东去的鸟类。这片沙洲上有留鸟和路过休息补充营养的各种候鸟。鸟类观察站的对面就是衡东县霞流镇与洣水河入湘江口，洣水河上面是京广铁路线大桥，南来北往的火车与湘江航道上的货船，使这本宁静的水滩三角洲车声、笛声繁忙一片，在这繁忙的水运与陆运之间有近500多只绿头鸭，麻鸭，灰鹭等水禽常年在此停留休息觅食。
观察站的人员告诉我，有这么多水禽在此停留的主要原因是：“一是这里是大源渡大坝保护区范围内，人员和船只都不得靠近。二是这里比其他地方水浅再加上洣水带下来的泥沙和腐蚀植多，使裸露出的江洲周边小鱼小虾多。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水禽喜欢的生态体系，安全且有水有洲有食物，活动空间又大。所以鸟类到此处都要驻留一段时间，有的就不走了，在此繁衍后代。这几年越来越多，最多时有各种鸟类1200多只。从前年起就有中华秋沙鸭的身影了，一群4兴。今年是来了两只与上次4只不同。前天还在，今天就不知你运气怎么样了。”他接着又说：“这鸟中国独有，很有灵性，来去不定，也不与其他鸟类在一起，常独自在一处远离其他鸟类的地方，但家庭观很强，看起来与鸳鸯不分上下。”他这么一说更增强了我的好奇心。
落日下的湖江两岸美丽和谐，被阳光照耀的江堤上绿、青黄、金黄色的树如一排湘江风景屏风立在那里。湘江中秋意浓浓的沙洲如同一艘金色航母，洲上的鸟儿如航母上的舰载机，洲边的灰鹭如舰上的哨兵，它们在湘江中航行，划破长空的编队时起时落，颇为壮观。大自然的神力把这里刻画打造得如此完美，现代与古典、静与动、生命运动与繁衍，在这洲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还在等，等那眼前奇景出现，时间嘀嗒的推动着太阳慢慢地从金黄色变成了橙红色。可我心中的偶像还没有出现。观察站人员说：“怕是今天不会来了，看看明天吧，一般早上会出现……”他手指着对岸的一小堆露出水面的岩石说：“早上一般在那边。”我只好谢过，收好设备返程。
希望明天能有好运气。
回住地的路上，我望着远处落日下的青山，灰白带着余晖的农宿与袅袅炊烟，以及收获后默默享受着奉献快感的大地。我想，爱鸟观鸟拍鸟，其实都是思维深处想离开住得太久、呆板枯燥的城市吧，渴望去探寻一种新的感受，清新一下自己的灵魂。也像鸟儿一样，即便是留鸟也不会在一个地方或者一棵树上停留太久，他时时在找寻更好的觅食地和栖息地。人不也就是这样吗？远离城市，走近山水、阳光、落日，心底都是会生出新的感受，心灵满足了，思维也活跃了。鸟儿为食物的需要四处寻找，人类为思维和灵魂的需要而寻找，都是为了获得满足。
第二天清晨，南岳高峰边一丝清亮的光划开了夜的沉静，小镇上早早升腾的炊烟与清洁车的工作声把我从床上叫起，洗漱后，带着能拍到中华秋沙鸭的期待向大源渡进发。
朋友说：“今天你运气好，万里无云，阳光7点会斜射江面，那时光影会很美的。”
“哈哈，那是必须的！”我满意的笑容已写在了脸上。
车停在大源渡东岸衡东县境内霞流镇的湘江大堤上，选了一农家菜地边向着湘江方向架好了机位，等待奇妙一刻。
大源渡江边的早上气温很低，只有2度。湘江水面静静的，随着阳光照射角度的加大，水面上飘起一缕缕的雾气。这是我见到的最独特的雾气，从水面上慢慢升起，如一条条薄纱随江水飘动，一缕缕雾气中绿头鸭、麻鸭等水禽在这仙境似的水中觅食和游嬉。天霏霏以重雾，水蒙蒙而兴气。一张中国朦胧派水墨画在我眼前展现。而我心有所念的中华秋沙鸭，在寻觅良久后始终未见到那美丽的踪影。由于江水与空气的温差越来越大，从大源渡坝头开始飘来一层层浓雾，我眼前已是“江空连海自，山运入淮青”了，白茫茫一片。看来一时已没法拍照了，这次已不可能与中华秋沙鸭相遇。但此时心里，是能见喜，不见亦不忧了。其实本就是一场与自然灵物的相遇，主宾来也好，不来也罢，宴以然要开，宾客以然要来，杯以然要举。
中华秋沙鸭没来，可500多只其他水禽纷至沓来；中华秋沙鸭没有来，我看到了湘江大源渡段生态修复完好，现代化建设与古老的河道共同发挥着各自的作用；中华秋沙鸭这次没有见到，可下次一定会见到，因为难得一见的中华秋沙鸭在湘江上出现，可以证明他们的种群在壮大和发展。在不久的某天我会拍到成群的中华秋纱鸭在湘江上欢快嬉游于水中，翱翔于青山之边，觅食于湘江各处的金色沙洲上。
（文中图片皆为作者提供）
凡德元，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生态文学分会副主席兼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