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病17:「家族性地中海热」是什么病?

家族性地中海热(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FMF)可能是最出名、也是最早被认识到的单基因自身炎症性疾病(Monogenic autoinflammatory diseases)。


FMF 通常在儿童早期发病,临床表现为反复发作的发热,浆膜炎(如腹膜炎、胸膜炎、心包炎、滑膜炎),皮肤的丹毒样红斑。


回顾历史,大约在 3000 多年前的美索不达米亚就发现 FMF 这个非常独特的疾病。而明确描述该病的医生可追溯到伟大的医学前辈盖伦(Galen)。


近现代医学里,对 FMF 做出仔细描述的有 1945 年的 Siegal ,他命名了「良性阵发性腹膜炎」(benign paroxysmal peritonitis)这一名词。Siegal 用这一名词描述了一种 「不寻常的临床综合征」:「这种疾病的特征是恒定的和独特的。该综合征的特征是反复发作的严重腹痛伴发热,可能高达 105° F [=~41.6 °C]。发冷或发冷可能伴随着发作。腹膜受累表现为明显的腹部疼痛的主观症状和客观发现广泛、直接压痛和反弹痛[1]


1955 年,Heller 教授和他的研究小组第一次提出家族性地中海热(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这一名词[2]。自此,该名词成为该病的通用名称。


1972 年,Goldfinger 首次提供了关于秋水仙碱疗效的观察性报道,这一事件代表了 FMF 管理的一场革命,降低了发作的频率和强度,并预防了肾淀粉样变性[3]


但是,必须指出的是,中国的 FMF 病人的临床表现未必那么经典。因此,中国医生在诊断 FMF 时必须参考国内的研究资料。


流行病学


FMF 最常见于土耳其裔、亚美尼亚裔、中东和北非犹太裔、阿拉伯裔人群。在亚美尼亚人中,FMF 的基因携带率约为 1/7,观察到的患病率约 1‰~5‰。


犹太人群里,伊拉克裔犹太人的基因携带率最高,可以到 1/4;北非裔犹太人为 1/6、德裔犹太人的基因携带率为 1/8。


在巴尔干半岛地区,距离土耳其越远,FMF 患者数量和 MEFV 突变携带率越低。这可能反映了奥斯曼帝国在该地区的扩张。在意大利,南部的 FMF 患病率最高,向北部逐渐下降,提示该病从意大利的东南部向西北部扩散。


中国、日本都发现有 FMF。1999 年复旦大学附属儿科医院(当年叫上海医科大附属儿科医院)第一次报道了中国的 FMF[4]。日本则是迟到 2002 年第一次报道 FMF[5]


此后中国各地都有 FMF 的发现;目前笔者搜索资料发现,国内最大病例数是北京协和医院。虽然根据目前估测,中国有很多 FMF 漏诊;但仍可以肯定的说 FMF 的发病率在中国是偏低的。同时,我们也注意到中国 FMF 病人的基因变异类型跟日本相似。


基因与发病机制


FMF 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患者 16 号染色体短臂(16p 13.3)的地中海热( (Mediterranean fever, <34MEFV)基因有双等位基因致病突变。


FMF 的致病基因 MEFV 编码炎症蛋白 (pyrin),这是一种含 781 个氨基酸的蛋白。它主要是在髓系细胞以及滑膜成纤维细胞和树突细胞表达。Pyrin 蛋白通过 PYRIN 结构域,以接头蛋白 ASC(apoptotic associa-ted speck-like protein)为桥梁,与各种炎性调节因子形成复杂的联系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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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Pyrin 蛋白的结构与炎症因子网络,参考 6


MEFV 突变导致 Pyrin 数量减少或功能改变,致使 NALP3-炎症复合体过度活化,可以在没有细菌病毒感染的情况下自发的产生炎症反应。而 FMF 引发的炎症反应主要涉及到 IL-1β、NF-κB。


在亚美尼亚人、阿拉伯人、犹太人和土耳其人的典型病例中,V726A、M694V、M694I、M680I 和 E148Q 这 5 个始祖突变约占 FMF 染色体的 75%。其中,M694V 是这 4 个人群中最常见的突变,携带率为 20%-65%。


M694V 纯合子具有严重表型,比其他 MEFV 突变患者更有可能出现早发疾病、关节炎、丹毒样皮损、高热、脾肿大,发作更频繁,还更有可能出现肾淀粉样变性。此外,与其他基因型患者相比,具有 M694V 和 M680I 突变的患者需要更大剂量的秋水仙碱来预防发作。


但在 FMF 非高发地区的 FMF 患者中 E148Q 和 M694V 突变率较高。比如,日本人的研究里 E148Q 突变率较高[7]


中国的 FMF 病例里可以看到:E148Q、R408Q、L110P 、G304R、R202Q、P369S[8-12]


这里必须指出的是,MEFV 基因 E148Q 在中国汉族人群的突变率较高,居然高达 46.51%(26/57)[13]。但中国人的 FMF 患病率是偏低的。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尚不清楚单独的 E148Q 突变是单纯的多态性,还是致病性序列改变[14-16]


E148Q 纯合子没有症状或可能有轻度疾病,有这些突变的个体极少出现淀粉样变性。然而,携带 E148Q 突变伴另一种不同突变的患者几乎都有症状。一项研究发现,M694V/E148Q 的外显率是 M694V/-的 17 倍以上,这提示 E148Q 突变合并 M694V 突变时,E148Q 突变有活化作用痛[17]


实际上,除 MEFV 基因外,研究还注意到其他基因对 FMF 的影响。比如,日本人的血清淀粉样蛋白 A1(serum amyloid A1, SAA1)基因多态性与 FMF 易感性相关[18]



参考文献:

1,Siegal S. Benign Paroxysmal Peritonitis. Gastroenterology. 1949;12:234–247. doi: 10.1016/S0016-5085(49)80034-5.


2,Alghamdi M.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 Clin. Rheumatol. 2017;36:1707–1713. doi: 10.1007/s10067-017-3715-5.


3,Goldfinger S.E. Colchicine for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N. Engl. J. Med. 1972;287:1302. doi: 10.1056/NEJM197212212872514.


4,沈公印, 陈超 . 家族性地中海热---附 2 例报道 [J]. 中国罕少疾病杂志, 1999, 6(4): 26-26.


5,Shinozaki K,Agematsu K,Yasui K,et al.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in 2 Japanese families [J]. JRheumatol,2002,29: 1324-1325


6,Lancieri M, Bustaffa M, Palmeri S, Prigione I,et al.An Update on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Int J Mol Sci. 2023 May 31;24(11):9584. doi:10.3390/ijms24119584


7,Kishida D,Nakamura A,Yazaki M,et al. Genotype-phenotype correlation in Japanese patients with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differences in genotype and clinical features between Japanese and Mediterranean populations[J]. Arthritis Res Ther,2014,16: 439.


8,宋红梅,《家族性地中海热》,中华实用儿科临床杂志, 2016 , 31(9) :650-652


9,沈敏 , 吴迪 , 曾小峰,《中国成人自身炎症性疾病临床和基因型特点: 成人自身炎症性疾病单中心报道》,中华临床免疫和变态反应杂志 , 2016 , 10(4) :325-333


10,钱建丹,李 俊,姚甜甜,王贵强,《自身炎症性疾病 50 例临床特点研究》,中国实用内科杂志,2019 年 6 月 第 39 卷第 6 期


11,余婷婷,毛伟华,赵晓东,等.《儿童周期性发热综合征 17 例分析》,重庆医科大学学报 2020 年 第 45 卷第 8 期


12,武 贝,黄娟,等.《反复发热伴 MEFV 基因突变 3 例临床分析》,武汉大学学报(医学版)2 0 2 4 年 4 月 第 4 5 卷 第 4 期


13,韩丽芳,蔡军伟,颜亮,等. 中国人群 MEFV 基因多态 性 研 究 [J]. 实 用 医 学 杂 志,2006,22:1234-1235.


14,Ben-Chetrit E, Lerer I, Malamud E, et al. The E148Q mutation in the MEFV gene: is it a disease-causing mutation or a sequence variant? Hum Mutat 2000; 15:385.


15,Tchernitchko D, Legendre M, Cazeneuve C, et al. The E148Q MEFV allele is not implicated in the development of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Hum Mutat 2003; 22:339.


16,Topaloglu R, Ozaltin F, Yilmaz E, et al. E148Q is a disease-causing MEFV mutation: a phenotypic evaluation in patients with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Ann Rheum Dis 2005; 64:750.


17,Eyal O, Shinar Y, Pras M, Pras E.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Penetrance of the p.[Met694Val];[Glu148 Gln] and p.[Met694Val];[=] genotypes. Hum Mutat 2020; 41:1866.


18,Migita K, Agematsu K, Masumoto J, et al. The contribution of SAA1 polymorphisms to Familial Mediterranean fever susceptibility in the Japanese population. PLoS One 2013; 8:e55227.


19,Uptodate 临床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