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新校区为何都如此偏僻?

中国的大学很多创办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少数历史悠久的可以追溯到1949年之前。

当时的老师数量、学生数量以及专业配置远不能跟今天相提并论,相关统计显示,1949年全国接受高等教育的在校大学生人数仅有11万,其中工学院每年毕业生连1万人都不到。

1952年的院系调整,其核心思路就是高等教育服务于国家工业化进程,把大学往专业化发展,把学科向工程领域倾斜。

在1950年代适应国家工业建设方针的指引下,工科类大学招生数量开始明显上涨,比如清华大学1949年的学生总数仅2300余人,1952年院系调整后增至5078人,1960年在校生总数超过12000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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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代的清华校园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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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张铁路改线为清华大学东扩提供了巨大空间,扩建后的校园高达6000多亩。

为了适应院系调整和招生扩大带来的校园使用者规模变化,这一时期不少大学被迫进行了“应急建设”。

相对其他学校来说,位于京城北四环到北五环之间的清华大学显得尤其幸运。

五十年代中期,清华校园东侧以京张铁路为界,再往东为大片农田;从1955年开始,经过蒋南翔校长的奔走和请求,清华东扩的建议获得了上级领导支持。

1957年,在清华大学与铁道部、教育部的共同努力下,将当时的京包铁路正线自知春路北侧至箭亭14号桥间线路东移800米,完成了清华大学校园东扩最为关键的一步。

如今回头看,单就最初的校区位置来说,清华比人大、北航、北理工、北邮、北交大、北师范等很多高校都要靠“外”,然而恰恰是“偏僻”让清华获得了宝贵的扩展空间,形成今天十分罕见的单一大型校区。

根据过去几十年的经验看,越早遇到发展瓶颈,越早思考新校区建设的大学,往往越占便宜。

八十年代外迁的地脚好于九十年代外迁的地脚,九十年代外迁的地脚则好于2000年后外迁的,假如到地价高涨的2015年之后才开始物色新校区,难以想象会搬到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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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淀区高校分布图。除清华、北大、人大外,其他学校的新生大都要到遥远的昌平、房山度过本科生涯(至少是一二年级)。与文理科类院校相比,工科院校的一些大型实验室非常占空间,两三千亩的校区属于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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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仙林大学城,越往东北方向越远离市区。当中最著名的南京大学是最晚启动新校区建设的,因此位置最靠外。

接下来把目光转向上海。

交通大学的老校区位于上海内环寸土寸金的徐家汇,占地只有300多亩。

五十年代西迁工作实施后,由于种种原因没能彻底完成,最终于1959年调整为两地办学——西安部分成立西安交通大学,上海部分成立上海交通大学。

1980年代初,校区空间不足的问题成为制约上海交大进一步发展的瓶颈。

在扩大校区面积这一关键问题上,学校面临两种选择:原处扩建或在郊区征地建新校区。

交大徐汇校区周边被密集的居民区包围着,根据粗略估算,如果要动迁出周围200亩面积,所花代价接近1亿元,且周期至少三年;而学校当时每年拿到的基建拨款仅500万元,堪称杯水车薪。

于是经上级部门批准,上海交大在全国率先异地办学,开启闵行新校区建设。

1985年7月2日,在新校区的东北角一个用竹席搭建的棚蓬里,举行了简朴而又隆重的奠基典礼。

联通闵行跟上海市区的道路叫做“沪闵路”,听名字我们也能感受到那种郊区的割裂感与距离感,不过以今天的视角看,“闵大荒”其实不算荒,毕竟后来许多沪上高校被迁去了嘉定、奉贤和临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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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大闵行校区的一处草坪,给人一种很“大”的感觉。目前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凯原法学院和高级金融学院设在徐汇校区,其他学院均迁至闵行校区。

1998年11月,经济学家汤敏以个人名义向上级提交了一份建议书:《关于启动中国经济有效途径——扩大招生量一倍》。

在这份建议中,汤敏认为扩大高校招生数量非常必要,应使高校招生量在三至四年内扩大一倍。

1999年6月,扩招政策正式出炉,当年中国普通高校招生人数即增加51.32万人,达到159.68万人,而这一数量在今天超过了1100万。

根据2023年统计数据,中国人数最多的十所大学分别为郑州大学72620人、吉林大学70850人、四川大学64930人、山东大学63520人、武汉理工58580人、中南大学58280人、浙江大学58000人、华中科大56460人、中山大学55730人和武汉大学55040人。

在校生人数的增长必然伴随着学校基础设施扩建升级。

高校校区统计结果显示,已经运行和拟建的985大学校区共计达140个,平均每所高校超过3个校区;普通院校虽稍逊色,但一校多区的现象也十分常见。

由于本轮新校区启动建设的时间跟房地产浪潮完全重合,地价问题成为绕不开的考虑因素,一些“偏僻”的新校区纷纷涌现,而且没有最偏只有更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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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陆亦可和汉东省某高校基建处处长相亲的片段。在大基建时代,高校负债率急剧升高,许多利益纠葛逐渐暴露。

最近这些年新建校区的共同特征是内部设施完善、条件好,但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发达、周边生活设施不完善。

以网络上热议的兰州大学榆中校区为例,它距离兰大位于市区的本部40多公里,因绝大部分教职工仍定居在城区,使得每天向新校区通勤成为难题。

其实类似兰大这种情况的国内高校新校区有很多,特别是随着城市化进程放缓,一些“偏远地区”或将永远“偏远”下去。

有朋友要说了,许多欧美知名学府不也是坐落在郊区小镇上吗?

此言不假,但去过海外知名大学的朋友想必都有体会,美国、欧洲的那些“村镇”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村镇”,其环境舒适度、居住适宜度、配套完善度丝毫不逊色于市中心。

很多大牌教授愿意留在这里教书,更像是追求一种远离喧嚣世外桃源般的惬意。

可中国的城市化还没有走到这一步,我们的市、县、镇、村在基础设施配套等方面是等级森严的,比如:万象城就配到二线城市,万达广场就配到三四线城市,乡镇里最多有个大卖场,村里则是小卖部和大集。

中国大学在校区内部设施方面已经逐渐赶上了发达国家,但城市、乡镇整体环境的提升仍任重道远比硬件设施更难提升的是人文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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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大学新校区坐落于人口约1.7万的夏官营镇,校内很漂亮,不过配上背景后就有“一片孤城万仞山”的感觉。兰大新校区和兰州机场分别位于城区东西两个方向,二者之间的距离高达11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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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奈尔大学坐落在一座小镇上,当地拥有两万多名学生和三五万居民。在国外留学住宿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多数学校的校内宿舍名额有限,且价格不低,使得学生只能选择校外自己租房,客观上增加了大学的开放程度。

新校区远郊化带来了一系列问题,其中一个被广泛忽视的影响即“大学高中化”。

最近几年面临不尽如人意的就业形势,越来越多的同学选择考研或考公,导致本科教育出现“高考化”的倒退趋势。

而新校区的偏远使得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学生活变得日趋封闭起来,学生走出校园的机会更少,进一步巩固了宿舍、教学楼、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

毕竟周围都是村镇,封闭的大学校园已经是放眼望去最繁华、最高档的社区了,学生们除了偶尔进城之外并不愿意走出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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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学所在城市跟就业水平是强相关的。2023年哈工大深圳校区共在24个省区市招生,其中在15个省区市的录取分数线超过了校本部。

高校是青年学子从学生角色向社会角色的一个过渡场所。

在这段时间里,青年学子需要尽可能地融入社会,多去从事一些社会活动,了解职场信息,以成人自居而不是以学生自居,从思想上摆脱对象牙塔的依赖。

按照世界公认的法律年龄,年满18周岁就是成人了。

多走出校门看一看,跟小商贩砍砍价,跟中介唠唠嗑,跟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接触一下,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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