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和街小学记忆|温故

图片1945年毕业班合影

我的老师们

我当时是一年级一班,是自幼儿园升上来的。班里同学有多位学校教师的子女,如汪世鑫校长的儿子刘巍,李友梅教导主任的女儿何勤,张一新老师的儿子张奇,宋家英老师的女儿张军,同学中还有不少父母是省中医院、财经学院、妇联、二中、八中教师的子女,大都住在三和街小学附近。

一年级的班主任是宋家英老师。宋老师个子不高,胖胖的,声音响亮,教课严谨,要求严格——站起来回答问题声音要洪亮;特别是家庭作业,写字要求工整净洁。她平时很是严肃,说实话我还有点怕她。现在想,她女儿在我们班,要求自然更严格。她住佛山街桥子里,我住枣园,相距百米。我们的学习小组一度在张军家,她住的小院门口有棵无花果树,院内几棵石榴树,很有些树龄,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我们放学后或是假期常在树下一小方桌上做作业。春天时常有石榴花落下,秋天仰看红皮咧开嘴的石榴,很是诱人。和善的宋奶奶将其摘下,分给我们吃,那石榴是酸口的,想到此嘴里就有酸水了……

记得有年冬天很冷,教室只有一个小炉子,还常缺少煤炭,教室的窗子也透风漏气。宋老师在家用面打好糨糊带纸条来把窗户封好。同学们手脚都冷,有的冻伤了,拿不住笔,宋老师让我们先搓手,然后再跺脚,全班一齐跺脚,声音很大又整齐,宋老师笑了,我们也不觉冷了。

三年级下学期,换了汪萍老师做我们的班主任。汪萍老师精干、能力强,特别是语文教学很独到,当时经常有外校教师来观摩听课。我们班的综合考试成绩在级部都是领先。我的作文经常受到老师表扬,还当班宣读,很是高兴。

图片汪萍老师

五年级时曹宏老师任我们的班主任,论年龄总感觉老师比我们大不了多少,说话软绵绵的,对我们很亲切,有时还同我们开玩笑,说个俏皮话,有时一起参加文体活动。记得冬天下了大雪,整个学校操场全是厚厚的积雪,如不及时清运,待化雪时大操场就成了泥沼,插不进脚。他带领我们把大操场积雪用地排车、脸盆、水桶、木板等各种家什往南圩子外大沟里运,还堆雪人打雪仗,感觉我们之间没有多少师生距离。

于迺圻老师是音乐教师,个子高高,声音洪亮,手风琴总是挎在肩上给我们上课。每当上课时,总能听到哪个教室里传出于老师的琴声歌声。他创办的三和街小学红领巾合唱团——“小红花合唱团”在区教育界小有名气,他给我们排练节目,教给我们发声识谱,指挥又是那么有力量,总能把我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于老师后来担任了学校领导,对老教师很关爱,每年都来家中探望母亲,母亲住院时还多次到医院探视,母亲和我们兄妹都深表感激。

三和街小学的体育教师刘凤歧是我学习乒乓球的启蒙老师。我的姑奶奶曾连获八年山东女子单打冠军,受她的影响,我自幼喜欢上乒乓球。那时乒乓球是真正的普及性国球。在学校大办公室东,校长室前有两张水泥乒乓球台,是全校喜爱乒乓球的同学神往的地方。下课铃声一响,大家便会飞奔而出,谁跑得快谁占球台。多数同学自觉排队接台,胜者留,败者走,这十分钟的课间被视如珍宝。放学后更是直杀到夜幕降临,实在看不见乒乓球才罢休。

后来增加了一张木质球台,这对伙伴们来说真是欣喜若狂。能在木质球台打场球真是开心得意。当时刘凤岐老师组建起三和街小学乒乓球队后,这球台被拉进教室,专做乒乓球队训练用。学校由此陆续也为济南市中小学培养出了许多乒乓球高手,如宋爱林、宋爱木、张继平、罗宪阳、王少迁等。刘凤岐老师还请来市业余体校的乒乓球教练给我们指导。记得三年级时参加历下区小学生乒乓球比赛,对手是花园庄小学的王振东,他是左撇子,进攻很凶猛,当时打遍历下区小学无敌手,还是三道杠的优秀学生。刘老师安排我和他对垒,嘱咐我:“别怕,该怎么打就怎么打,输了也无妨。”当时看这场球的人很多,结果我赢了,他哭了。记得临走时他还狠狠地瞪我一眼,很不服气的样子。后来我进了济南市乒乓球少年业余体校开始训练。去的前一天,刘凤岐老师鼓励我:“好好练习,回来给学校争光。”

炊事员王大爷是我记忆最深的人了。他个子不高,皮肤黑油油的,脸上布满沧桑,说话声音粗哑,嗓门也高,而且总是双眉紧皱,眼光让我有所敬畏。现在想,近似京剧中的花脸形象。什么时候去食堂都见他忙碌着,揉面蒸馒头,捏窝窝头。夏天汗水湿透衣服,他肩上搭条毛巾随在擦汗,汗水也难免不滴到那口粗瓷灰釉的大面盆里。冬天戴着棉帽子,两边折耳部分朝上散开,但头上总有冒出热气。当时那蒸干粮的大锅底炉口在外屋,需常去添煤,还要用那根约两米长的铁火钩子捅捅,让火更旺。学校厨房有三间,一间是面案,窗下一块大面板,几乎占了整个窗台。另两间通着,大锅底,买饭都在此。后面还有一小院,堆放煤柴等杂物。学校唯一的运输工具——一辆地排子车——也在院里放着,平时车板竖在墙上,车轱辘在小棚子底下,用时就落下。还有铁锨、扫帚等工具杂物。

图片美术老师周澍岐在授课

当时每天也有几十号教师和孩子们来吃午饭,做饭烧菜真够王大爷忙的。面案一角有一粗瓷大碗,总是满满的茶水。有一次,他打了个喷嚏,假牙掉在地上,他拾起来在围巾上擦擦,接着放在嘴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假牙,吓得偎依在母亲身边不敢看王大爷……王大爷的老伴王大娘,一看就是朴实的农村妇女,不到一米五的个子,整日忙前忙后给王大爷打下手,两人是无言的默契。老师们能吃上热饭热菜是他们最大的心愿。记得过节食堂改善伙食,各级部都抽出一名教师帮忙包饺子,汪世鑫校长带头,李友梅教导主任也来帮厨,伙房挤得满满的,这也是老师们展示手艺的时候。我们都兴奋地在屋门口排队等着。“熟了!熟了!”王大爷喊着,拿着笊篱“一五,一十,十五,二十……”数着盛到我们饭碗里,他的脸上有了一点儿难得的笑意。伙房北边还开辟了一块小菜地,种着蔬菜供老师们午饭食用。还记得王大爷垒了个兔子窝,养了四只兔子,三白一黑,非常可爱,王大爷、王大娘把菜帮、剩饭喂给兔子。我有空时总过去看,还曾留一口窝头专门喂兔子呢。晚上他还帮着护校,以校为家,心里装满了学校。

在那混乱的年代里,我们离开一生难以忘怀的母校,离开那么多尊敬的师长,离开一起长大的同学们。

庆幸之事,2005年和2007年三和街小学退休教师到大明湖公园游览,我当时分管单位接待工作,同老师们见面了,一一拉手,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我陪老师们乘船游湖,心情舒畅,深情满怀,一切仿佛是昨天。

图片学校老师合影

我的母亲谭柯老师

新中国成立前,我的母亲谭柯在中国银行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加强教育师资力量,母亲同父亲都转到教育界当教师。母亲在三和街小学一待几十年,她对教学工作认真负责,对同事、学生真诚以待。她时常抱着一大摞学生作业回家批改,下班后走访困难学生家庭。她班里当时有在阳光大队务农的学生,家境困难,手冻坏了,她给学生换药包扎,衣服破了给其缝补洗净。本来我们兄妹五人就够她忙活的,还把学生们召集家中集体补课,不辞辛劳。她对我们要求相当严格,常说:“你们不好,我怎么教育其他学生?”记得我三年级期末考试,做完试题迟迟不敢交卷,班主任汪萍老师过来问,我顺口说了句:“怕错了,回去妈不给吃饭。”这在老师们中成为趣谈。

图片作者母亲

母亲离休后晚年很幸福,每至教师节、春节,学校的领导都来探望慰问。老学生们都来看她,她总是那么激动,如见了亲人一般,有说不完的话,打破了她平时的生活规律,我们都劝她别太激动,但那几天,她总是在喜悦兴奋中。

国家对离休老教师提供很好的待遇,学校每年组织教师运动会,她都积极报名参加,得奖取回洗漱用品分给我们兄妹。她说:“你们都能分享九十多岁的老妈得来的胜利果实,多幸福啊!”她一直发自内心地感谢国家、感谢组织,感谢学校对她的关照。2019年,在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之际,她获得国家颁发的荣誉奖章,她把奖章戴在胸前与我们合影留念。在兄妹的精心照料下,母亲在九十五岁高龄离世。

图片家庭合影

在三和街小学建校120周年之际,我填词一首,曰《鹧鸪天·贺三和街小学校庆120周年有感》:

丝露春风入岱安,韵滋海右育童顽。

三和庆典迎双甲,昔岁髫龄寄一言。

读诵起,笑声喧,人今七秩步姗姗。

晤师焉止思亲语?见影何能不泪颜。

作者:任正 编辑:徐征 校对:刘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