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森观察丨深挖WTT董事会和股权结构，发现了不少疑点

笔者此前的文章霍森观察丨樊振东、陈梦退出事件发酵，外协球手再次发文指责WTT，其中的症结究竟在哪里？受到了不少朋友的欢迎，里面也详细解释了WTT目前的一些财政困局，简单来说就是：

“乒乓球商业化道路存在一定的先天不足，挣不到钱→不够给选手发奖金→只能多开比赛挣钱→选手参赛成本更高→奖金还是不够用”

这么一个恶性循环。

但是，这个链条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在于——WTT系列赛事是否真的挣不到钱呢？

答案是，不知道。

因为WTT自2020年开始正式举办系列赛事以来，就仅仅公布了2022年的财报，而根据财报的公示，那一年WTT的整体收入是2640万美元。

且历年审计报告显示，2020年、2021年和2022年，ITTF分别亏损73.71万美元、393.07万美元和294.72万美元。

那么，咱们就根据这份2022年的财报，来简单看看WTT和ITTF到底有什么问题。

第一、股权。

我们都知道，WTT是一个由ITTF控制的，专门负责将ITTF巡回赛赛事进行商业化运营的公司，与ITTF的关系就像是中超公司和中国足协的关系。

那么理论上来说，ITTF就应该拥有WTT100%的控股。

但事实并非如此，根据审计报告显示，2021年之前，ITTF的确拥有WTT100%的股权，然而到了2022年，ITTF的控股就只有85%了。

其余的15%去哪了呢？

2022年的财报上没说，但在ITTF2023年的一份会议纪要里写明了，这15%的股权通过“债转股”的方式交给了一家名为“World Sports Industry (Beijing) Co. Ltd”的公司，公司当时的法人叫做“Lei Zhenjian”，还以股东的身份出席了WTT的会议，大概率为前乐视体育的CEO雷振剑。

那么，为什么要进行债转股呢？

最简单的原因就是，欠了钱不想还又或者还不上了，只能拿股份来抵。

在此前的文章里我们说过，WTT要运营新起步的赛事，先进行一定的融资举债完全是合理的商业操作，借钱很正常。

但是奇怪的地方在于，借了多少，以及用在哪了。

根据审计报告，WTT与World Sports公司的欠债分为两个部分：

一是一笔286万美元的旧借款。

但在ITTF的2020年审计报告和官网当中，并没能找到这286万美元的具体下落，只有一笔标注为“其他承诺资金（Other committed funds）”的100万美元支出，以及一笔标注为“可转债务”的150万美元支出，然后两笔款项合计为250万美元。

那么，剩余的36万美元大概是利息。

二是一笔1214万美元的新借款。

其中10万美元直接交付到WTT公司手中。

其余的1204万美元作为服务费交付到一家供应商，向对方购买了10年的“提供训练和高性能发展的设施”。

具体购买的是什么呢？

搜索当年该时间段内的乒乓新闻，发现ITTF主席索林和WTT副主席刘国梁正在大力推动一个全球性的青少年乒乓球训练营，合作方是成都市体育局直属的成都市乒乓球运动管理中心（也叫成都市乒乓球运动学校）——这也大概解释了乒乓混团世界杯（也叫国梁-索林杯）为什么和成都签了5年，以及国乒为什么在成都建立了新的训练基地。

然而这只是猜测。

这1200万美元是否真的就具体用于购买成都市乒乓球运动管理中心向全球青少年乒乓球训练营提供的设施和服务，并不确定。

但无论如何，下面这个简单的结论是没有问题的——WTT公司向World Sports公司借款1500万美元（286+1214），然后把这个债务折价为公司15%的股权交给了World Sports公司。

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计算得知，在这笔交易里，WTT公司的整体估价为1亿美元（也就是7亿人民币左右）——作为对比，同期中超公司的估值为120亿人民币，CBA公司的估值为不到100亿人民币，日本乒乓球T联赛的启动创业资金大约为1.2亿人民币。

至于这个钱该不该借，用途合理不合理，以及是否应该进行债转股，笔者并非专业人士，不做判断，大家可以自行思考。

第二、利益关联方。

前文里说到，World Sports公司拥有WTT公司15%的股份，那么下面我们就再来起底这个World Sports公司。

首先，公司的法人是Lei Zhenjian。

往前翻阅ITTF的过往审计报告，会发现在2020年前后，一家名为QG Sports的公司就曾经赞助过ITTF的世界巡回赛，其公司法人也叫Lei Zhenjian，而在介绍QG Sports公司法人的时候，ITTF的用词为“来自中国乐视企业集团的高管”。

而且，搜索国内中文媒体的报道，还可以查阅到下面一则新闻：“去年2月15日，大运会宣传部专门到WTT公司的中国总部邀请WTT全球公司董事、WTT中国公司董事长雷振剑先生参加ATT亚洲乒乓球公司中国总部选址落户成都”。

那么，如果QG Sports的公司的这个Lei Zhenjian与World Sports公司的这个Lei Zhenjian，不考虑英文同名的巧合因素，那么大概率应该会是同一个人，也就是乐视体育的前CEO雷振剑。

其次，雷振剑和WTT有没有商业往来呢？

有的，在天眼查我们可以看到，雷振剑与WTT副主席刘国梁（还有马琳和马龙）共同出资合作，创办了北京赛道餐饮管理有限公司。

在WTT的审计报告和会议记录当中，也多次提到刘国梁与雷振剑之间关系不错。

再通过天眼查，还能惊喜地发现，雷振剑麾下有一家名为“沃得体育产业（北京）有限公司”的企业，企业介绍为：“沃得体育产业（北京）有限公司是世界乒乓球职业大联盟 WTT 系列赛事在中国大陆及澳门地区独家商业事务权利被许可人”。

沃得体育，World Sports，呃……你说不是一个公司，有人相信吗？

有趣的是，沃得体育只是一家子公司，其母公司为“世界体育产业控股有限公司”，注册地在香港，法人叫做雷樟松。

当然，以上事实只能说明雷振剑与刘国梁之间的关系不错，而且还是共同的商业伙伴，一同经营一家餐饮公司。

至于WTT公司与World Sports公司之间的商业活动是否有受到其他私人因素影响，并不得而知，也许没有。

第三、薪水。

根据审计报告，国际乒联（ITTF）在2022年的员工薪酬和其他人力资源费用支出总计为731万美元，这其中又分为三个部分：

1、ITTF集团支出221万美元。

2、ITTF各个基金会支出46万美元。

3、WTT公司支出464万美元。

WTT公司有多少员工并不确定，但这个薪酬支出应该不包含WTT系列赛事里所聘请的专业工作人员的报酬，那个会算在赛事支出里。

至于WTT公司员工的收入分配如何，比如WTT副主席刘国梁的薪水大概是多少，报告里没有写。

但是，在ITTF集团的薪酬支出这边，ITTF主席的薪水倒是写得比较清楚。

2021年的国际乒联主席托马斯·维克特的薪水为每年30500美元，但2022年的国际乒联主席索林薪水却高达150300美元，大概涨了3倍，比原来多了将近80万人民币。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巨额的涨幅？

原因不明。

有趣的是，维克特当年被索林、刘国梁等执委联合投不信任票逼迫下课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认为他有贪腐嫌疑。

所以，索林这是打算以身作则，高薪养廉？

不得而知。

另外，根据ITTF发布的审计报告，从2020年到2022年，ITTF每年的收入分别为939万美元、1098万美元和2640万美元。

由此可见WTT的赛事改革确实为ITTF带来了收入上的巨大涨幅，赛事全面铺开后的2022年，收入直接是2021年的2.5倍。

但诡异的是，这三年ITTF都在亏损，分别为73.71万美元、393.07万美元和294.72万美元。

看ITTF的审计报告，亏损是因为WTT的赛事运营费用增加了大概1000万美元，但根据WTT2022年的财报，明明当年的营收为2991万美元。

扣除掉运营费用和公告中1000万美元的总奖金支出，2022年WTT的粗利润大概应该还有将近1000万美元。

但在ITTF审计报告里却变成亏损了近300万美元。

花在哪了？

还是不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负责帮ITTF和WTT提供审计的是普华永道——也就是给恒大提供审计的那家国际知名会计事务所。

最后，不是结论的结论。

从WTT发布的2022财报和ITTF的历年审计报告来看，账面上并没有太明显的问题。

至于支出的款项是否合理，那只能大家见仁见智。

至于其中是否涉及贪腐之类的——不知道。

就算真的存在贪腐行为，也不奇怪，但想要查清这里面的问题，涉及到跨国公司的联合审计，取证比较困难。

所以，大家盯着这方面去批评国际乒联，作用不大，不如老老实实把目光集中到奖金分配、选手待遇和赛事组织等更为实际一些的问题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