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城池好像在画中一样美丽,山色渐晚,我登上谢朓楼远眺晴空。两条江之间,一潭湖水像一面明亮的镜子;凤凰桥和济川桥好似落入人间的彩虹。村落间泛起的薄薄寒烟缭绕于橘柚间,深秋时节梧桐已是枯黄衰老之象。除了我还有谁会想着到谢朓北楼来,迎着萧飒的秋风,怀念谢先生呢?
①谢朓北楼:即谢朓楼,为南朝齐诗人谢朓任宣城太守时所建。
②江城:泛指水边的城,这里指宣城。唐代江南地区的方言,无论大水小水都称之为“江”。
③两水:指宛溪、句溪。宛溪上有凤凰桥,句溪上有济川桥。
④明镜:指水面如明亮的镜子一样。
⑤双桥:指凤凰桥和济川桥,隋开皇(隋文帝年号,公元581-600年)年间所建。
⑥彩虹:指水中的桥影。
宣城处于山环水抱之中,陵阳山冈峦盘屈,三峰挺秀;句溪和宛溪的溪水,萦回映带着整个城郊。杜牧有诗句说:“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
天宝十二年(753年),已经53岁的李白,壮年时的豪情逐渐隐退,他投身山水之间。这年春天,他自范阳南下,入潼关,登华山。随后至历阳(今和县)。秋天,树叶泛黄之季,李白渡过长江,又一次南游宣城。
南朝齐的诗人谢朓是李白的偶像。谢朓与“大谢”谢灵运同族,世称“小谢”。他曾与诗人沈约等人共创“永明体”,诗风清新秀丽,圆美流转。谢脁内心追求隐逸,在担任宣城太守期间,他在陵阳峰上自建一室,取名高斋,作为理事起居之所。唐初,高斋改建为楼,取名北楼,后又称北望楼、谢公楼、谢脁楼。
李白来了,他登上谢朓楼,举目四望,江边的城池好像在画中一样美丽,山色渐晚,只见岚光山影,是如此的明净!于是,李白脱口而出锦句。
秋天,溪水更加澄清,它平静地流着,波面上泛出晶莹的光,宛如明镜,横跨溪水的凤凰桥、济川桥倒映水中,从高楼上远远望去,桥影幻映出无限奇异的璀璨色彩。
这一年的李白,内心是很失落的。一个人失落时寻找的地方一定是心有牵挂的地方。宣城是李白牵挂之地,这里有他的诗文偶像谢朓,这里有秀丽的山水,这里还有他的朋友和淳朴的百姓。可以说,正是宣城的山水与人文,慰藉了这一年内心复杂的李白。
宣城,是多么有情义的。这是她吸引无数文人墨客的原因。
1997年8月,宣城重建谢朓楼,坐落在敬亭山南麓万木森森的陵阳峰上,飞檐翘角,气势雄伟。今天的谢朓楼四檐高飞,曲径回廊,尽览古城新貌。
李白钟情谢朓楼,也钟情宣城。你看他的《赠友人》: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再看李白写的《哭宣城善酿纪叟》: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
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
就在李白登楼的不久,他遇到了族叔李云,时任秘书省校书郎。李云很快要离开宣州,于是李白在谢眺楼为族叔设宴送行,并写下《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一诗: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这是一首充满了魏晋风骨与淡淡忧愁的古诗,后来成为李白古风诗歌的代表作之一。其中的“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两句,更是当代人在创作中引用频率最高的李白名句。
由于李白诗广为传诵,慕名而来宣城,来宣城登谢朓楼揽胜者络绎不绝,著名的有白居易、韩愈、张祜、杜牧、黄庭坚、王禹偁等。赋诗题咏人难以计数,仅限收入志书等历代谢朓楼诗文近200首〔篇〕,史有“独占江山谢朓楼”之称。
古代交通落后,别后相见不易。古人重视送别。唐代著名诗人许浑就在这里与友人相别,写下著名的《谢亭送客》:
劳歌一曲解行舟,红叶青山水急流。
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
青山、红叶,别时的内心是萧瑟和凄凉的。分手之际,如奔腾流水般急转直下的悲伤涌流而来,酒醒之后人已经走远了,醒来之后只能在满天的风雨中独自离开送别的谢朓楼。
宣城有美景、有美食、有诗文,有文房四宝,是一座有着无限魅力的山水文化名城。(芮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