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重点
01杜小华在寻找失踪13年的儿子小米奇,希望2025年能实现团圆。
02小米奇于2011年3月6日在内蒙古包头市青山区兴盛镇顶独龙贵村失踪。
03杜小华通过参加寻亲志愿者活动,利用网络传播寻子信息,希望引起社会关注。
04除此之外,杜小华还积极参与电影、电视剧拍摄,借助影视作品影响力推进国家打击拐卖儿童的法律进程。
05目前,杜小华希望包头市公安部门能尽快取得案情进展,让他能在春节前再次回到包头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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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广网包头12月31日消息(记者邵玉琴 刘晓祺)“爸爸,你啥时候回家,今年过年我啥礼物也不要,就要米奇哥哥回家。”面对微信视频里女儿的新年愿望,杜小华半晌无语。他心里很明白,距离2025年只有三天,小米奇回家几乎渺茫。
12月21日晚上8时,从江西南昌到内蒙古包头的Z182C次火车历经23小时56分后,停靠在包头东站。
从江西省上饶市玉山县怀玉乡到内蒙古包头,从祖国西南到塞外北疆,跨越4000余里,杜小华早已适应了气温的差异。
小米奇失踪的顶独龙贵村(央广网记者 邵玉琴 摄)
此刻,北方大地天寒地冻。他下意识望向连绵的大青山,山下的包头市青山区兴盛镇顶独龙贵村,就是他的儿子杜后琪(小名小米奇)丢失的地方。
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杜小华既感慨又难过。这是他今年第四次来到这座让他揪心的城市。此次与他同行的还有两位一路支持他的寻亲志愿者,他希望这一趟包头之行能找到儿子失踪的蛛丝马迹。
二月二,小米奇离奇失踪
2011年的3月6日是春节的最后一个重要节日二月二。“二月二,龙抬头”。北方人很重视这一节日。杜小华所在的木器厂入乡随俗,给员工们放了假。
杜小华打算和同事们一起到街上去泡澡,买生活用品。6岁的小米奇知道爸爸和叔叔们晚上要上街,一天都沉浸在开心兴奋中。
春寒料峭。当晚,气温骤降到零下18℃,大多数村民宅在家里。
晚上7时30分,吃过晚饭后,杜小华从东院厂区来到西院厂区找同事聊天。此时,儿子跑过来问爸爸啥时候上街。
“今天太冷,风也大,老板的车子又不在,就不上街了。”儿子有些失望。此时碰巧一个同事打来电话,杜小华忙着接电话,儿子独自回家。
两个厂的院子大门正对,中间只隔了一条8米宽的土路,这条路小米奇每天往返数次。正常情况下只需一分半的时间就可以回到妈妈身边。
木器厂大门紧锁,杜小华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央广网记者 邵玉琴 摄)
十分钟之后,小米奇妈妈跑过来询问儿子去哪了,怎么还没回家。
“不是早就走了吗?”得知儿子没回家,杜小华和爱人便在厂区内外呼喊儿子的名字。后来得知情况的同事、同学的家长、老师、村干部、村民也相继加入。当晚,人们找遍了厂里、村里的角角落落。掏干了村里化粪池,检查了水井以及沟沟坎坎。
那一夜,杜小华的木器厂老板和全体工友、后顶独龙贵村的村民、当地派出所民警一夜未眠,各种力量汇聚一起,竭尽所能找寻孩子。
“只要怀疑有可能发生的危险区域,都翻了个遍。”一天、两天,一连半个月,杜小华和老家的亲戚、同事犹如“剥洋葱”式地搜索,从包头市区到附近旗县区,再到周边盟市、省区市……
可是等来的始终是失望。
13年,杜小华奔波在寻子路上
13年来,除了西藏和港澳台地区,他的寻子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至今杳无音信。
作为事发原点,包头是杜小华一直定格于大脑的地方。孩子刚丢的两年,杜小华主要寻子阵地就在包头,之后,每年都要过来四五趟。
12月28日上午,杜小华带着记者和两位志愿者前往后顶独龙贵村。后顶独龙贵村位于国道边上。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只是通往厂区的土路被修成了水泥路,木器厂也搬走了。”杜小华一边介绍村里的情况,一边回忆着与孩子有关的点点滴滴。
木器厂已经闲置(央广网记者 邵玉琴 摄)
“这里有个小卖部是我们以前经常买货的地方;这里住着安徽人,这里有一棵数百年的古树;这里以前没有厕所,小米奇丢失的那天晚上,我清晰记得厕所位置停放着一辆江淮汽车……”
木器厂在村子最南端,远远望去,厂房被淹没在平房区。8米宽的水泥路将加工厂分割成东西厂区。因木器厂搬迁停用,闲置的旧厂区大门紧锁。透过门缝向里看去,院内长了好多荒草,门窗破败不堪。
“村南以前是一条深水沟,现在变成了一条公路。”顺着杜小华所指方向看去,公路上车来车往,再往南就是高楼林立的市区。
在村里,白云是小米奇当时的玩伴,平常时两个娃一起玩,又在同一所幼儿园上学。
据白云的奶奶贺在英讲述, 该村现有村民四百多户,有一部分是本地世居,还有一部分是从外地迁移而来。
由于地处城郊,村里好多房子出租给外地人办厂或居住。
“来村里办厂的有江西人、浙江人、安徽人。”贺在英说,在小米奇丢失的那几年,村里闲杂人员较多。但是从来没有丢过孩子,更没有听说有拐卖儿童的事件。如今,她的孙子白云已经是一名大学生。
“如果没有丢失,小米奇也一定是个大学生。”在贺在英的脑海里,活泼可爱的小米奇给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白云的奶奶贺在英讲述记忆里的小米奇(央广网记者 邵玉琴 摄)
贺在英无法相信,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村子会发生这么离奇的事。
记者发现,从孩子离开视线的厂区到宿舍,只有一墙之隔,不过100米的距离。那么,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事发当晚小米奇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今年,杜小华特意邀请思维缜密,尤其擅长逻辑推理的寻亲志愿者王润文随他一起北上包头。同他一起配合公安部门重新复盘小米奇失踪过程。王润文多次深入村里走访勘查,寻找任何一个可疑之处,并根据勘查研判,制作出小米奇失踪动线图。
王润文表示,围绕这100米,发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有些可能是无意的巧合,有些或许是刻意地安排。这些天,他和杜小华反反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
12月28日,记者、志愿者随杜小华再次上山,这是杜小华多次走过的路。
群山巍峨、草木枯黄。站在山头望去,杜小华感慨万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上山。”小米奇丢失后不久,村里谣言四起。
杜小华向记者介绍他在大青山上地毯式搜寻经历(央广网记者 邵玉琴 摄)
“虽然不愿去相信谣言是真的,但在这以后的很长时间,只要能藏住人的地方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后来就像个傻子一样,在山里喊叫着,可我的小米奇却一直没有出现。”杜小华始终坚信,儿子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或许压根儿就没有离开内蒙古。
寻子路上,一个需要全社会关注的群体
从孩子丢失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是一条孤独、无助、煎熬、辛酸的寻子路。
“那段时间,家里的亲戚都来包头帮忙找孩子,我自己也像个疯子一样,孩子妈妈状态越来越糟糕,后来她瘫在床上,瘦得没法见人。十几天之后,老丈人提出把我媳妇带回山东娘家,让她的妈妈、嫂子和妹妹一起照顾。”杜小华至今记得,老丈人把女儿带上车的那一刻。
哥哥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哭着说:“完了,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孩子丢了,老婆走了。”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妻离子散”的切肤之痛。
小米奇和爸爸妈妈的合影(央广网发 受访对象供图)
就在离开包头的那一天,小米奇的妈妈和外爷一家打印了厚厚一沓子“寻人启事”,在火车上发了一路。
他们的故事很快被“宝贝回家”寻子网以及内蒙古当地媒体关注。很多有寻亲经验的网友告诉他如何“避坑”。
“一开始是迷茫的,只要有人留言说见到疑似小米奇,便第一时间赶过去了解,这些提供信息的人有的是善意的,也有不少是虚假的。”在孩子丢失的第二天早晨,一个网名为“微风清扬”的网友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不要自乱阵脚,要配合公安机关调查。同时,也要学会网络、媒体求助渠道,找懂网络的人发布信息,不要听信一些小道消息,以防受骗,走弯路。
他曾在呼和浩特火车站蹲守过,还扮演过各种角色走村串巷查访。
孩子刚丢不久,有人给杜小华打电话,说河北省石家庄市赵县的一个村子里有一户人家买了个孩子,孩子每天跟买家拌嘴,说话时带内蒙古口音。
“当时我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因为我家小米奇在包头生活了三年,也带一点当地的口音。于是,约上另一个丢失孩子的家长,特意买了一个黑色老板皮包,从老板厂里拿了橱柜门板的色卡,挨家挨户敲门,看看有没有可以出租的房子可以做生意。”他们在赵县的这个村子整整蹲了18天,始终没看到小米奇的影子。直到把身上的钱全部花完了,才离开石家庄。
那个黑色皮包陪着杜小华走过了13个年头,装着一位父亲的执着与辛酸,也见证了很多家庭的寻子之路。
陪着杜小华寻子13年的黑皮包(央广网记者 邵玉琴 摄)
杜小华说,“等找到小米奇的那一天,我一定详详细细给儿子讲述这个包里藏着的故事,还有一个群体叫‘寻亲团’。”
那段日子,杜小华奔波于全国各地找儿子,他通过QQ安慰小米奇的妈妈,告诉她在全国各地活跃着和他们一样的人群。
他们寻找孩子的方式也从最初自己贴寻人启事、站大街询问,寻亲QQ群,转为参加一些寻子家长组织的大型寻亲活动。
杜小华带着妻子参与到各种拐卖儿童的聚会中。他们见到了很多同病相怜的父母,倾听他们丢失孩子的故事,看到了寻子路上活跃着的庞大群体,还有他们的挣扎、互助与坚持。
他们认识了同样奔波于寻子路上的孙海洋、郭刚堂、申军良等,并处成了生死相交的兄弟,彼此借力,抱团取暖,互相疗伤。
寻子路上杜小华和孙海洋成了莫逆之交(央广网发 受访对象供图)
还有很多被拐后长大的孩子,他们敢于向人贩子说“不”,敢于拿起法律的武器追究人贩子的违法犯罪行为,包括2024年将人贩子余华英送上死刑审判席的杨妞花。
同时,杜小华积极参与到电影、电视剧的剧情故事,借助影视作品的影响力拓宽寻子路径,汲取寻子的力量,推进国家打击拐卖儿童的法律进程。
杜小华积极配合电影《亲爱的》拍摄。由陈可辛导演,黄渤、佟大为主演的电影《亲爱的》是以被拐儿童孙卓、杜后琪等四个孩子的故事为原型,演绎了寻子家长的血泪长歌,痛击人贩子对被拐儿童家庭带来的巨大伤害,揭露了拐卖儿童的违法行为已严重扰乱了国家的社会治理。
那两年,寻亲问题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宝贝儿回家》电视剧的播出,刘德华主演的电影《失孤》的上映,在社会上引发强烈的社会反响,寻子群体逐渐走进大众视野。
今年,由五百执导、赵丽颖主演失孤寻子的电影《浴火之路》走火各大影院。
“这些影视作品和社会的关注犹如一缕缕阳光,照亮了每一位寻子家长焦灼的心。”杜小华表示,在此期间,他收到了很多线索,看到了孩子回家的希望。寻亲家长们开始抱团,共享信息和线索。
让杜小华遗憾的是,如今,《亲爱的》四个原型人物中,有三个已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唯有自己依旧行走在艰难的寻子路上。
虽然小米奇还没有回家,可是近年来,他直接或间接帮助很多家庭找到了丢失的孩子。
杜小华说,他有很多寻亲群,每天会收到全国各地传来寻找孩子的好消息。
杜小华正在教寻找孩子的妈妈学线上直播(央广网记者 邵玉琴 摄)
杜小华还通过拍摄寻子短视频、直播等方式发布自己寻子的进度,传播寻亲经验做法。他也建议寻子家长们一定要用好网络平台,特别是学会借助短视频直播,扩散孩子丢失的信息。并通过视频或者见面方式,教授家长们如何开通直播。
“与以前比,现在一天获得的线索不知道翻了多少番。”杜小华坦言,最多的时候一天收到过几千条线索。自己都看不过来,后来让人帮忙一个个整理。
如今的杜小华不仅是寻亲者,更是志愿者。
杜小华: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团圆之日
在寻子路上,杜小华始终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家人、朋友、老乡、寻亲志愿者、寻亲者、网友,还有全国公安部门的广大民警们。
“如果孩子没有丢,杜哥或许如今也是一个大老板。”一直帮助杜小华寻子的同乡志愿者强罗感慨道:“一场变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前途和命运。”
小米奇丢失后,杜小华哥哥决定资助弟弟在老家开一个实体店,一方面让小米奇妈妈安心照顾两个孩子,另一方面支持杜小华寻子开销。
他原来的老板、同事还有江西同乡,也通过各种方式给予他力所能及地支持。
寻亲志愿者与杜小华在大青山上合影(央广网记者 邵玉琴 摄)
杜小华曾说,“这漫漫寻子路,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荆棘之上,痛彻心扉。然而,在这近乎绝望的旅程中,却总有一束温暖的光穿透黑暗照亮我们前行的路。正是因为有了你们万千萤火的帮助,让我们在这艰难的寻子路上,不再孤单,不再彷徨。”
这几年,杜小华感受到了法治的力量,也见证了国家对于打击拐卖儿童的力度。
对于国家相关法律法规,杜小华如数家珍。
2007年,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加挂“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办公室”的牌子,宣告打拐办正式成立,后建立打拐数据库。
2015年6月24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再次审议刑法修正案(九)草案。草案二审稿修改收买被拐儿童可免追刑责情形的规定,改为满足一定条件可从轻处罚。这意味着今后收买被拐儿童的行为一律被追刑责。
2016年12月22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拐卖妇女儿童犯罪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就拐卖妇女儿童罪量刑标准进行了调整。
2021年4月28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中国反对拐卖人口行动计划(2021—2030年)》(以下简称《行动计划》)。同年,公安部部署全国公安机关开展“团圆行动”。
2022年3月1日起至12月3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开展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专项行动。
特别是“团圆行动”开展以来,从DNA数据库的双向奔赴到人脸识别,伴随着国家科学技术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家长们看到了团圆的希望。寻亲群体期待全国各地能够共享人脸识别数据,让大数据助力更多被拐孩子回家。
12月28日下午3时许,杜小华再次踏上返乡的征程。他表示, 今年以来,包头市公安部门高度重视该案的进展。杜小华不仅仅是感激,更多的是期待。他表示,如果包头公安部门案情有进展,春节前他还会再回包头配合案情调查。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都决不放弃。”杜小华最大的期盼就是2025年找到儿子,能一家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