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最深刻的跨年,要追溯到遥远的1999年。
那时候,我们还在读高中,几个同学相约去爬凤凰山。白天家长管得严,晚上出门更是少见,但那晚每个人都找了各种借口,说服家长放我们一马。
应我的要求,一个女生还带来了家里的录音机。我模仿美国电影里的年轻人,把录音机扛在肩上,自以为潇洒地放歌、摇头、乱舞,引得大家一片哄笑。那时的我以搞笑出名,浑然不觉羞耻,甚至有些得意。
青涩的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玩,一群人爬到黑黢黢的山顶,放着音乐聊天。有学表演的女生为了练习即将到来的考试,我们还即兴出演了一出自编自导的《达州古惑仔》。我们男生都出演洪兴的角色,我演陈浩南,倒不是因为颜值,主要因为姓陈且扛了一路录音机被大家给了个奖励。
女生们则扮演东星帮,上来后随着我一声“洪兴的兄弟们,上”就被我们一顿拳打脚踢,演技没学到,但她们倒是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男人的力量”。
下山后,我们凑了点零花钱去吃串串。当时串串荤素一毛钱一串,凑一凑勉强还能吃一点,只是拿串的时候就要开始算数。期间隔壁桌一个油腻中年男子看我们这边女生长得漂亮,跑过来有的没的搭讪,还非得说我放的张宇的歌是张信哲唱的,把我们恶心得不行。
时至今日,有年轻人的场合我还是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生怕有一天变成当年那个让人不舒服的油腻中年男人,被年轻人鄙视。
回到家,悄悄打开电视,意外看到转播全球各地的新年倒数。屏幕里倒数声响起,“5, 4, 3, 2, 1”,烟火腾空,男男女女拥抱亲吻。我震惊且羡慕不已,心想:达州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1999年也是互联网开始进入我们生活的年份。那时特别搞笑,明明网上已经认识了,很多人还会要线下地址继续做笔友。身处小地方的我们虽然不知道如何表达,但都深刻感受到世界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接下来就是风起云涌的国运昌盛时代。奥运会、世博会,万国来朝,短短几年,身边的朋友开始买车买房,置业投资。我们这一代80后,从被6070后视为垮掉的一代,愚笨或迟钝,都在这风头上被吹起,在风起云涌的时代浪潮中站稳脚跟。
那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代。年轻人眼里都是光,各种QQ群活跃,各种聚会不断。头天晚上熬夜约会,第二天还能精神满满地去上班,下午踢球,晚上继续疯玩。工资发下来当天能花掉一大半,没人担心下个月怎么办,因为人才市场每天都是满满的招聘单位。
那时候的网络也是发泄情绪的好地方,天涯、凯迪,什么话都敢说。
那时候总是觉得到处都是待完善的地方。各种慷慨陈词各种激荡文字,后来才发现,抱怨才是最没用的东西。当时那么多抱怨,现在居然开始怀念,真是讽刺。
那么多蓬勃发展的跨年中,最让我难忘的还是1999年的那一晚。黑黢黢的凤凰山顶,一群年轻人合着音乐,演着自编的古惑仔,等待着风吹起来的那一刻。或许青春,就是最大的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