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和一个久未谋面的朋友聚会。酒过三巡，该聊的话题都聊完了，很自然地开始聊起了孩子。他家孩子今年五年级，在一线城市一家不错的公立小学上学。眼看着即将小学毕业了，我就问他有什么规划。
他停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认真地说：“下个学期开始准备请长期假。”
“啊？”我诧异道，心里寻思不会是得了什么大病吧。
但出乎我的意料，他说：“现在再不请假，上岸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怎么会？我记得你家孩子可是班里前三的水平啊，外面也在大机构高端班学奥数，怎么可能……”
他摆摆手道：“校内太简单了，成绩都没什么参考价值，我们就是在这点上醒悟得太晚了。”
接下来他详细讲了他孩子现在面临的情况：校内成绩一直不错，外面奥数也在坚持。但五年级以来，他家孩子跟原先水平差不多的同学渐渐拉开了差距。校内考试成绩虽然差不多，但课上表现出来的知识水平却差了好几个层级。比如数学，牛娃已经会用中学的数学知识来构建解题思路了，他孩子还只能用凑数甚至估算来猜答案；英语也是落下很多，他家孩子做点稍微超纲的阅读已经很吃力了，而牛娃呢，原版阅读毫无障碍。
五年级的孩子也有比较强的自我意识了，回来就跟家长说了，言语中很是有些不甘，父母听了自然也焦虑。几番了解下来，才知道那孩子每周固定要请1-2天的假，有时候是一周请几个下午，有时候则是周五一整天不来学校。这些时间就用来课外加料，超前超纲地学。比起在学校里翻来覆去地学那些基础内容，孩子的能力和视野都大大加强了。他两口子听了之后，思来想去，决定下学期也开始效仿，校内请假去提前学初中理科。
“学那么超前干嘛？现在不是没有小升初掐尖了吗？”我插了一句。
朋友斜睨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看我不像地球人。“谁跟你说的！小升初掐尖从来没有停过，而且现在比之前复杂得多。现在不止要考奥数掐尖，还多了很多所谓的初高一体的贯通项目，成功录取了就不需要参加中考了，这可是非常大的优势。但问题在于，如果要考贯通，就必须提前把初中理科学完，甚至还要学一部分高中内容。我们就打算请假让孩子去试试学这些，要么报班，要么自学。”
“额……但现在不是有规定吗？工作日白天学科培训是不能开课的。”我又质疑。
朋友又看了我一眼，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正规机构是不能上，但你可以自己找老师一对一，这样效率更高。
“再说了，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很多内容都可以通过网络获得，只要你想学，资源绝不是问题。什么B站，百度网盘，分级阅读软件，学习机……应有尽有。只要规划得当，在家比在学校的学习效率要高多了。我们最近了解到身边不少学霸都是这么搞的。所以我们也打算这么搞。”
“那，校内老师不管吗？”
“老师？只要成绩不掉下来，老师根本不管，私下里甚至还有点鼓励。”
学校的目标和家庭的目标不一致
这一两年，也听闻过不少小升初水土不服的案例。小学一直都是快乐教育，把校内那点一亩三分地耕好就行了，完全没有压力；但到了初中，上来九门课，每门都是中考科目，语数外的难度和广度也大大提升了，小孩瞬间就喘不过气来了。还有一些孩子，原本小学校内名列前茅，但到了初中却一落千丈，导致心理上也有了落差，甚至得了病。这些案例都让人感慨不已。
于是，不少有心的家长，为了提前规避这些情况，也是为了去努力冲一下小升初的择校机会，就开始布局提前学。但提前学的前提是得有时间啊，小学生要扎实地学好中学理科内容，每周至少需要20个小时以上。这些时间哪里来？周末的课基本都排满了，平时又不想牺牲太多睡眠时间，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和学校“抢”时间。
事后仔细地想了想朋友的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在目前的情形下确实是正确的，但看上去却很无奈、很可悲。究其根本，是因为最近丘班等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项目的兴起，导致小升初再度开始了竞争，激烈程度比之前更甚，而公立学校仍然停留在“双减”的要求之下，学校的教学目标和家庭的目标并不一致，学校也无法给他这样的家庭和孩子提供合适的教育资源。
学校的教育过程和考核结果也不一致
更令人惊讶的是，校内的老师居然也认可了这种做法。但如果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在老师的绩效考核中，教学成果——也就是学生成绩——始终是很重要的一块。孩子虽然少来几天，但成绩能稳住，那就没问题。而且，万一这些牛娃最后择校成功了，上岸了什么丘班等万人瞩目的项目，那学校和老师当然也是风光的。
对于牛娃来说，校内的学习效率远不如在家，也是这两年兴起的一个新趋势。一方面，那些听上去令人神往的丘班X班项目，要求孩子有超前学的能力，这在客观上给这些孩子提供了学习动力；另一方面，互联网等新技术的普及，也给牛娃家庭在家学习提供了便利。
在当下这个年代，五六年级小孩学高等数学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牛娃们又是怎么学的呢？绝大多数都是靠着B站、网盘等视频资源上的课；教科书、习题集在网上都可以买到，甚至可以找到免费的电子版资源。而反观学校的课堂上呢，则必须严格遵守教学进度，按部就班地按照书本上的内容来。
两相比较，牛娃在学校课堂上真的就是浪费时间了。而这一点，就连老师也不得不承认。为了不给牛娃的上升通道添加无谓的障碍，老师自然给这种“请假学习”的行为大开绿灯了。
学生“请假学习”，学校是否可以主动改变
这样的操作真实而荒谬，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要知道，学校的价值并不只是传授知识，还是教会小孩社会化交往、团队合作等重要内容的地方。长期保持与学校若即若离的关系并不有利于学生的全面成长。那么，学校是否可以做些什么来挽回这批学生回学校上课呢？
我想，学校的教学理念或许可以更加灵活一些。学校在教学方面，为了适应不同学生的需求，也一直在做尝试。比如近些年流行起来的“作业免做券”——让那些知识点掌握得比较好的学生少在重复性作业上花时间——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尝试。既然如此，学校何不考虑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一些呢？
现在的孩子与十年前、二十年前的孩子完全不同。他们见识广得多，思想成熟得也更早。而现在的学校，虽然做了许多革新，但整体理念还是按照几十年前的原则来的，并没有与时俱进——不可避免地落后于时代了。学校的教学体系没有配合新技术、新形势的要求，变得狭隘了；而那些不满足现状的牛娃们，在这个狭隘的体系内受到了束缚，只能“破圈”向外去求索。
因此，为了匹配这一代孩子的特点，中小学校也应该变得更加开放、“早熟”一些。在管理上，或许可以借鉴大学里的做法——例如某门课通过考试即可“免修”——来给自主意识较高的孩子提供在学习内容和学习时间上的自由度。而对于那些学校无法自己教授的课程，则可以考虑利用新科技，比如开放学校的多媒体教室、图书馆等，为学生提供更丰富的学习资源。
这样，既能为那些牛娃提供必要的自学时间和条件，又能让他们继续待在校园环境下，会是双赢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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