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坊 |于文舲: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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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  安

于文舲




肖伊然的微信列表里有个男的每天和她互道“早安”。

周锐和肖伊然本来要去环球影城的,肖伊然早起冲澡,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等她打开卫生间的门,白花花的热气一时没散尽,在吹风机的噪音里,她还是感到了周锐在她背后走来走去,带着一股有劲没处使的躁气。肖伊然没在意。毕竟周锐是个精力过剩的体能培训老师。而肖伊然只想对着镜子再放空两分钟。

“不出门了,先谈谈吧,”周锐已经努力地摆出镇定的样子了,“那个叫李承的警察是什么人?”

肖伊然真有点蒙。

“是个警察没错吧?微信头像是警徽。就每天给你发‘早安’那个。”周锐说,眯缝了一下眼睛。

尽管这事有些荒诞,她好不容易get到周锐的意思,差点笑场。但实际上她还是感到了逼仄。她这间兼做工作室的小一居本来就够逼仄的了。肖伊然撤了两步,靠在转角柜上。

“对不起我看了你的聊天记录。”从周锐的语气上就能判断,这是一句例行公事的免责声明。有点高高在上。肖伊然居然还有心思纳闷了一下,周锐到底是怎么看到她的微信的?不可能是狗血剧里那种常见的桥段——一方手机冷不丁接到一条暧昧信息,就被刚刚好经过的另一方“意外”发现了。李承不可能随便给她发信息。她甚至都想到了,周锐本科学通讯工程的,虽然学完通讯工程还是拿五六岁业余体校的童子功找的工作,但这个专业不会是有什么内部福利吧,有什么专业的技术可以潜入其他设备任意读取信息?肖伊然的思路差点都往黑客帝国上发展了,幸亏周锐及时截住。

“我记住了你的手势密码,就这么简单。”

他甚至微笑了一下。

见识过肖伊然手势密码有多复杂的人都会对这句话倒吸一口凉气。肖伊然是对密码过分执着的人,从小就是,从密码日记本开始,她妈就没有像其他千千万万的妈妈那样成功破译过。她的密码永远是网站的最高保密级别。别人密码多了自己都记混,肖伊然记不混,这让她成了一个脑子好使且有秘密的人。这差不多是她的人设了。

“李承吗?”肖伊然甚至也笑了一下。

当时她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强烈的感觉,只是嗓子发紧,声音就有些抖。她摸到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像一只炸毛的猫。

“是啊,是啊,我爱上过他。”肖伊然抬起低垂的眼睑,面无表情地看了周锐一眼,“不过你放心,我跟他没可能。”


肖伊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后来周锐就一直眯缝着眼睛,紧盯住她不放。其实如果周锐细心一点,他就会在肖伊然这个小区的楼当子里看到李承的照片,社区民警公示,俗称叫片儿警。照片上的李承一脸正气,头发都花白了。当然现在强调这点并不能洗脱他的什么嫌疑,现代社会无奇不有,人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搞不好只会让故事变得更重口味而已。

2022年底,肖伊然认识李承警官,是因为她遭遇了电信诈骗。

那也是她人生第一次报警,大中午的,被派来接警的小张刚问到第二个问题,就“嗖”一下把键盘推回电脑桌里:“你连一共被骗了多少钱都弄不明白,还怎么做笔录啊?”“来,给你支笔,纸,”他把这些东西拍在桌面上,“你先自己理一理,算清楚叫我。”肖伊然把纸笔挪到自己面前。她就像小时候那种被勒令留堂的差生,不做完这道算术题不许放学回家,她又犯了一会儿愣。转账记录每一条都是对她的羞辱,相比之下倒是那些数字显得有些不真实。减法和损失、痛苦还没有建立联系。但让一个人完全被支配的恐惧是巨大的。肖伊然也不知道她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她试图中止过,在那个极短暂的间歇里,她的QQ消息不停地闪,语音通话申请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电话,不同的电话号码,不同地区的电话号码,她不敢接也不敢挂,但它们还是有效地打乱了她。她开始接到短信:“接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中途退出你就会被冻结,钱也拿不出来!”……她慌手慌脚地打开微信,发现账号异常登陆不上去,要进行一大堆的验证。这时候再有电话打进来,她就崩溃了,和她的手机软件一样崩溃了。她信不信已经不是问题了,而骗子只在那头淡淡地说:“你也发现你的账号出问题了吧?”只有他们清楚这一刻发生的每一件事。

她最害怕的是密码被盗。她害怕信息泄露。她甚至害怕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那倒不至于吧,”小张胡噜着后脑勺说,“你这个骗局现在多了去了,光我们这一派出所,平均一天都能接个两三起,还没听说有什么后续的问题。”“对了,你一共几笔转账?”他又问。

“三笔。”

“那还好。”

“几笔还有区别?有希望追回来?”

“哦,不是那意思,”小张举起手机晃了晃,“反诈App里上报,笔数少的好填,也有人转了十笔八笔的,可要了命了,都得手动输入。”他又埋头忙活了一阵,嘴上也没闲着,“大中午的,没吃上饭吧?正常,这都是骗子专门研究过的,他们现在净挑25到45岁的上班族骗,脑力工作者,还有高知,赶十点多十一点,你忙活一上午了,脑子都转不动了,正急着吃饭去呢,赶紧弄完完了,得,你就中招了……”

肖伊然没觉得饿,但是腿软,挪不动步子。她只好缩在派出所接待室的铁皮椅子里等她爸妈开车来。她到底高估了自己的独立。有工作微信进来,肖伊然都感到恍惚,她回:“实话告诉你,我被骗了很多钱,正在派出所,文件就拜托你先处理,麻烦了。”这很管用,世界一下就安静了。

母亲叮嘱肖伊然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相亲对象周锐。那时他们认识四个月了,相处还算稳定。事实上,母亲觉得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都不妥当,就因此,最初她还对李承警官有过一点小小的微词:“他直接就去院里敲咱们门,让别人看见了多不好,人家就算不打听也得嘀咕,这家就住一个女孩,有什么事警察老要找她?”李警官几次敲门不遇,才打来电话,他让肖伊然加上他的微信,他平常会用朋友圈和居民群分享反诈案例,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找他。这之后,她妈再提起李承警官,都会禁不住感慨:“这人可真好啊!”


记者在大仓社区85号院见到了社区民警李承警官,他刚刚结束今天的巡查探访工作。日复一日,他在自己负责的片区一走就是三万步,东到太平大厦,西到虹云路,摸排情况,发现隐患,及时帮助群众解决问题。社区的工作琐碎,就更需要耐心和细致。军人出身的李警官说,自己虽是个老警察,但做社区民警还是新兵。55岁他主动提出申请,到派出所做一名基层社区民警。在这里,他思考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让群众遇到困难时能第一时间想起他,愿意找他。他把自己做的警民联系卡发到千家万户,电话、微信24小时畅通。每天早晨,他会群发消息问候早安,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了三年从未间断。李承警官说,许多群众也会自发地给他回复,尤其院里的独居老人,只要看到他们的信息自己心里就感到踏实。如今,大仓社区的居民早已和李承警官亲如一家,哪家孩子升学、哪家老人生病、哪家结婚、哪家新搬来,他都如数家珍,而院里的老人告诉记者:“小李知道我儿子在国外,他就三天两头来看看我,这些年,他可帮了我们大忙了!”其实,让老人们赞不绝口的“小李”也已接近退休年龄了。


“那他对你怎么样呢?”

肖伊然倒没想过周锐会这么问。而她这么一迟疑,又让周锐意识到他说了一句傻话似的。“当然了,当然了,这是你的事,”他把头埋下去,摆摆手,算是把这句抹掉了,“你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你要是根本没想找对象没想结婚,只是演给你妈看的,那你直接告诉我,我可以配合你。”周锐又说。

“不是,我想找啊。”可能是嫌她语气过于草率了,周锐皱了下眉头。肖伊然只好补充,“我不是说了吗,我跟李承没可能,我也从来没想要嫁给他,我在忘掉他呢,只是需要点时间。”

周锐鼻子里“哼”了一声,好像肖伊然讲了个冷笑话。“天天联系天天问候早安,这叫忘掉?八成更见不得人的话都给删了吧!”

肖伊然承认这是她自作自受,但话题往下三滥方向去了,还是让她感到恶心。她的胃不合时宜地胀痛起来。这段谁也说不出话来的时间确实有点尴尬。好在周锐又摆了摆手,带点避战求和的意思。他使劲叹了口气,说:“反正你总得做个选择,你把他删了,不再联系,你同意以后手机给我看——当然我的你也随便看,我就可以不追究你的过去。还有,尽快结婚。”

就算于事无补,肖伊然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两句:“那我也不能心里没底就结婚吧?”

“你为什么老没底,这你自己清楚吧。”

“我不清楚。我本来是准备到今年年底就跟你结婚的,那会儿好歹咱们也认识一年多了,我想我心里能踏实一点。可我现在越来越说服不了我自己了。我只知道这是咱俩的问题,跟别人都没关系。再说了,你也从来没认真地跟我说过结婚啊……”

“行,我现在就认真地跟你说,”周锐截住了肖伊然的话,“今年年底也是我的最后期限,结婚。”

肖伊然反而释然了。这本是她最难以招架的话题,平常她都小心翼翼地不接茬,可周锐此话一出,肖伊然甚至还有闲心走神了一下。多像一句电影台词啊。黑帮老大一手停在扳机上一手摩挲着枪口,眼神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这是最后通牒,识趣点,否则就杀了你。”通常这时,枪口对面的人都要笑一下,以示Who cares。肖伊然也想笑一下,毕竟她已经不需要再去面对未来的那一天了。

她可能真的笑出来了吧,这激怒了周锐。他眼圈变得红红的,嚷了起来:“哪个男的遇上这种事还能像我这样对你啊,我还跟你结婚!结婚!我告诉你肖伊然,这种事要是哪个男的受得了,那他绝对不爱你!刚才你在厕所还没出来的时候,你感觉到了吧,我就在这儿走来走去,我必须释放一下,要不我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先想直接就走,把你拉黑,结果我忍住了,我觉得还是得听你当面说明白。我又想报复他,这也太容易了,他是公职人员,不管我去告他状还是上网捅开这件事,他一准完蛋!可这样你也完了,所以我也忍住了。现在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事情也……不是……”逐渐失控的感觉让肖伊然浑身发抖。

“不是?”周锐说,“那你为什么害怕?”

“你为什么害怕?”父母也这样问过她。事实上,至少曾经有一阵子,肖伊然觉得父母在悄悄地观察她的恐惧,他们对此实在有点大惊小怪了。那时候肖伊然还在上中学,她大概知道,父母的神经过敏和她堂妹的事有关。据说,堂妹是有一天放学回来突然变得神经兮兮的,她整整一个晚上都在重复,有人在她身上装了窃听器,嘘,小声点,有人装了窃听器……她被确诊患了精神分裂症,自此从一个磨人的、有点不知轻重的小孩变成了标准的精神病患者,吃药,打针,不再上学。后来肖伊然家和堂妹家就渐渐疏远了,说不好谁先疏远的谁,或者不叫疏远,叫礼貌。父母的应激反应,就是开始在肖伊然身上小心辨别可能潜伏着的相同的基因。她们的父亲可是亲哥俩。于是肖伊然就习惯了不把害怕表现出来。

多年过去了,等她又不得不表露出一点内心里的恐惧不安的时候,她发现这件事变得难以理解了。她为什么拖着不结婚。火候已经到这儿了。周锐在四环边上有个小房子,他家不在本地,前两年父母支持买的,其实他平常也有单位宿舍住着,很少回这边,所以房子一直没收拾。春夏交替的时候,他忽然操持起装修来了,换门窗、铺地板、买家具,虽说简单弄也搞得动静不小,而这些周锐只跟肖伊然提过只言片语。父母就理解不了肖伊然的气愤,她爸说:“这还用说吗,人家是男孩当然要先筹备着了,早晚的事。”肖伊然说:“我烦的就是这个!他要真是为我们筹备,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她妈说:“也是,那你直接问他好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肖伊然摇头:“不问。人家的房子,问了就跟我惦记着似的。”没过多久,周锐告诉肖伊然,夏天他父母要过来,看看他这个房子,到时候两家一起吃个饭。他还掏出备用钥匙交给肖伊然:“装修差不多了,在散味儿。钥匙老带在身上怕丢,也给你一把帮我存着。”肖伊然好像松了口气,她让自己相信,周锐是为了父母来有地方住才收拾房子的。幸亏没有自作多情。

后来两家人就在饭桌上见面了。作为本地人,肖伊然家理应安排招待。周锐父母大包小提地来,以表隆重。大家落座,趁菜还没上齐,周锐的母亲迫不及待塞过来一个大红包。肖伊然赶紧站起来,单凭红包的厚度,她就知道这番意义重大了,绝不只是见面礼那么简单。在下定决心以前,她不想欠他的。她甚至打算找个借口拒绝,但再委婉,这顿饭也甭吃了。肖伊然迅速在心里掂量着,她看到周锐得意洋洋的神情。她妈说:“阿姨给了,就收着吧。”肖伊然只能先坐下,听着两家人夸这对小情侣多么多么般配,诉说两家人多么多么有缘,话里话外恨不得明天就是良辰吉日。两家人互相加了微信被拉到一个群里,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现在周锐让肖伊然退还他母亲当时给的钱。那个烫手的山芋,肖伊然根本就没拆开过,只有她妈替她看了看,一万块钱里夹着一张一块的,据说这叫“万里挑一”。她马上痛快转账。

就在刚刚,他们缓和了一阵。周锐说:“给我几分钟,让我平复一下情绪,咱们就走。”肖伊然就坐在卧室等。“走吧,宝。”周锐说。往哪走呢?肖伊然有些迷茫,但她没问。她觉得周锐也不知道。天空就适时地飘了几滴雨。云不那么灰暗,也不那么亮堂。周锐说:“还是直接回家吧,行吗?宝。”肖伊然点头。她把伞递给周锐,周锐撑着,肖伊然把手搭在他胳膊上。他们就像一部没完没了的默片,单调得让人昏昏欲睡。在地铁里,他们并排坐了一会儿,肖伊然闭上眼,这让她感觉放松,任凭身体跟着车厢的节奏左右晃动,她没有阻止自己有几次倚靠到了周锐的肩膀。

各回各家以后,周锐发微信说:“还是分手吧。我好像做不到我想象的那么大度。”

肖伊然同意,“好啊”,想了想又删了,换成“嗯”。“既然都没关系了,今天说的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了,请你尊重我,不要跟任何人讲。”

“你还是只关心你自己。”周锐回。

肖伊然就没话了,她不能再刺激周锐。但她也不想解释什么。

“我可以答应你,”周锐又发,“我不会说。”

家里实在太憋闷了。肖伊然提早回了家,一个人,父母难免问这问那。她只能瞎编一些理由,再溜出门。这座城市就这点好,没有人关注你,也没有人碍你的事。肖伊然是上小学前随父母从广州搬来这里定居的,广州的记忆,对她来说聊胜于无。去年她出差回去过一趟,她已经没法适应了,那种一惊一乍的节奏,身边充斥着急刹车声和嗡嗡的如耳鸣声,乱窜的车和乱窜的人,随时要你做出反应。在那里人要尖叫,要说话,要吃东西,吞吐,呼吸,唯独不能保守什么秘密。因为没有人是空的。它太满了,满得溢出来,要把每一个空的人都灌满才罢休。而眼前这座城市很不一样。她刚来时,在楼后面遇见过一只黄鼠狼。她没看到黄鼠狼长什么样,只有一条细长的黑影钻了过去。肖伊然大叫。是摇着蒲扇的邻居奶奶制止了她:“可不敢叫啊,那是黄大仙,灵得很呢,你要是对它好它一准来报答你,可要是你吓着了它,它以为你要害它,可不得了,这东西最记仇的。”那之后挺长一段时间,肖伊然小小的心里就总有那么一种感觉——她盼着什么发生,又害怕真的有什么发生。即使发生了,也可能她并没有意识到。或者等她意识到就晚了。

反正这座城市从来也不给她什么提示。一模一样的楼群,一模一样的路口,她住了十几年还是会感到恍惚,有时搭车回家,开车的人冷不丁问,是这里拐弯吗?车子离路口的距离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她总是在这个时候感到紧张。没有什么标志物。但她必须回答一个“是”或者“不是”,有几次她说对了,有几次说错了。

肖伊然不知该怎么跟父母说她分手的事。结果父母不一会儿就以一种颇为戏剧性的方式得知了,也好。她感到手机在裤兜里振动,她妈问她在哪儿,要来接上她回家。挂了电话,肖伊然就明白了母亲那种急切却又透着小心翼翼的语调。是周锐解散了两家的微信群。


肖伊然发现她妈在和周锐联系。其实也用不着她发现,是周锐亲自告知的,他在微信里说:“你妈妈一直在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没说,但你以为她感觉不到出了什么事吗?她是真的爱你,我都不忍心看她这样。她要是知道了你的事得多寒心!”

现在肖伊然没心思去管周锐的态度。这条微信就像一颗深水炸弹。肖伊然真切地感到了,那种不安是从身体里一圈圈一层层漾出来的。她既怕母亲刺激到周锐,又厌恶母亲替自己乞怜求和。关键是,这一切原本都是背着她进行的。她就像个傻子似的被晾在一边。

她去质问母亲:“你跟周锐说什么了?”

母亲或许有些吃惊,但还是不以为然:“没说什么,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吧,问你你又不告诉我。”

“我现在只想让这件事到此为止。”肖伊然说,“你们别再掺和了行不行,别再把这件事搞复杂了!”

母亲只得妥协:“行行行。”

“别再跟周锐联系了。”肖伊然还不放心。

“行。”母亲点了头。

可不出半天,肖伊然又收到了周锐的微信:“我觉得你妈妈说得特别对,没有人的感情不出问题,两个人要长久,靠的是信念。我现在很暴躁,但我还是有这个信念,就看你态度了。”“我跟阿姨说我们已经在解决问题了,”周锐补充了一条,“我们又说话了,让她放心。”他甚至还附了两张她妈和他两分钟前的聊天截图。肖伊然气急败坏得都笑了起来——她妈也碰上猪队友了。

她现在已经不关心她妈跟周锐说什么了。她只有一种遭到背叛的感觉。“你不是答应我不联系了吗?”不知为什么,肖伊然越是钻牛角尖的时候,她的语调反而越冷静而轻巧,“我还能再相信谁啊?”

母亲还是了解她的,为她过于冷静的语调,母亲还搂了一下她的肩膀。肖伊然就独自回了她的一居室。

终于,转天周锐通知她:“你妈妈刚给我打电话了,我开始还是不想说的,但她说她可以接受你没有婚姻,可不能眼看着你的人生出问题,我实在也是想为你好,你得面对,不能老是逃避问题,所以我就说了。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

(全文请阅《长江文艺》2024年第12期)


责任编辑:徐远昭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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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文舲|

  于文舲,生于1991年,北京人。小说与诗歌作品见于《人民文学》《北京文学》《上海文学》《天涯》《扬子江诗刊》《山花》等,有作品被《小说选刊》转载,评论文章见于《文艺报》《小说评论》《当代文坛》等。作品入选《我听见了时间:崛起的中国90后诗人》《中国当代文学选本》《2023年中国诗歌精选》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