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星堆四号祭祀坑发现的第一个青铜人像。
“下午在象牙之下新清理出来一件铜器,象牙腐烂后覆盖铜器,与铜器贴合紧密。经过进一步清理,确认这件铜器是一件小型的跪坐人像。”2021年4月25日,许丹阳在发掘三星堆遗址四号祭祀坑时写下日记。
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舱内,许丹阳观看出土文物的展板。
三星堆博物馆副馆长、文保中心主任余健介绍:“2019年以来,三星堆新发现6座祭祀坑,陆续出土编号文物超过1.7万件。这些文物大多存在不同程度的变形、缺失和病害,需要整理清洁与加固修复。截至目前,新发掘的文物中已有4000余件完成清理保护工作并部分展出。”
这一片古老的土地见证了三千多年前古蜀国的辉煌。像许丹阳一样的考古队员,为我们揭开了这片神秘土地的面纱。
沉睡三千年,一醒惊天下
许丹阳,三星堆四号祭祀坑发掘负责人。2020年,从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毕业后,许丹阳加入了三星堆的考古队,随着准备工作的结束,三星堆考古团队开始了对六个祭祀坑的发掘。
许丹阳在观看三星堆遗址二号祭祀坑(K2)。
这项工作由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联合多所高校及研究机构共同进行,队伍中既有经验丰富的前辈,也有充满热情的年轻面孔,包括很多在校研究生以及像许丹阳这样的“90后”新晋考古人。
许丹阳在发掘坑里查找文物。
许丹阳主要负责四号祭祀坑的发掘。他的工作从调查勘探遗址开始,到布设探方,再到文物的提取、信息采集,每一个环节都要求极高的精确度和耐心。“考古并不是乏味的,它的有趣之处在于,我们的发掘对象是不同的,每一次的发现都是新的发现。”许丹阳说。
村民工作人员正在去除陶片上的泥土。
三星堆的发掘历程记录着多代中国考古人艰苦求索的背影。在考古现场,许丹阳常常翻阅前辈们的发掘日记,透过那些文字,就能感受到金杖第一次重见天日的震撼,面对纵目面具的困惑与惊异。那种“沉睡三千年,一醒惊天下”的激动与热情,时时刻刻激励着新一代的考古发掘人。
许丹阳正在查看工人们发掘出的陶片。
四号坑的第一件青铜人像
2021年4月25日的跪坐人像,是许丹阳发现的第一个青铜人像。那篇日记的文字很平淡,就像记录其它各种质地各种造型的文物一样,金器、铜器、玉器、陶器、象牙、丝绸……但这件跪坐人像的发现过程,远比日记所记载的要精彩得多,简单的文字难以表达许丹阳内心的激动。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文物修复室,架子上摆放着等待修复的文物。
当文物保护人员从四号祭祀坑中提取出一根象牙后,许丹阳作为考古发掘人员,需要下坑清理,以确认象牙之下的文物埋藏情况。他爬上悬空的考古工作平台,队友们缓缓地将他放入坑中。许丹阳手持特质的竹签和文物刷,整个身躯趴在平台上,俯下头,小心翼翼地进行清理。
四川省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现场,考古工作者进行发掘工作。
在剥离了一块夹杂灰烬的土壤后,一抹铜绿出现,他意识到下面藏有铜器。随着清理范围的扩大,铜器逐渐露出了更多。
铜人头像、铜面具、铜鸟、铜龙、铜虎、铜铃、铜瑗……三星堆常见的铜器一一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突然,他意识到那一点铜绿似乎像是人的鼻尖,他按照人体脸部的造型结构继续清理,不久,眼睛、眉毛、耳朵、嘴巴逐一显现。
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许丹阳几乎说不出话来,“铜像目光的冷峻与思绪的深沉,仿佛是那么从容淡定”,许丹阳说。
2021年三星堆四号祭祀坑出土文物《青铜扭头跪坐人像》。
他盯着铜像,铜像也似乎在盯着他,这是他发现的第一个青铜人像,也是铜像时隔三千多年后再次见到的第一个人。
过了许久,当队友在坑口上方呼唤他时,他才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向大家宣布这是一件人像,四号坑发现的第一件人像。随后,三号坑、七号坑、八号坑的队友们纷纷围拢过来,争相目睹这件人像的真容,许丹阳也乐此不疲地向他们介绍这一重大发现。
四川省广汉市,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现场,考古工作者在考古方舱内工作。
“科技”考古
文物考古急不得,两个月后,当这件人像在实验室被完全清理干净。细细观察,人像丰富的细节让许丹阳说不出话来。高耸的鼻梁、微抿的嘴角、深沉的眉眼、双腿紧绷的肌肉、凸起的脚踝、紧紧抓地的前脚掌......
1986年三星堆一号祭祀坑出土《金仗》。
“这些细节,图片是看不出来的。就像我第一次到三星堆博物馆参观。‘神树’在书里小小的一幅图,在现场居然要仰视才能看得完全。”许丹阳说,“在那个年代,居然能制造出这么高大的器物,真的很令人震撼。”
三星堆博物馆一号馆,“镇馆之宝”铜神树。
由于其高度的写实性,三星堆发掘出的文物让研究者们得以窥见古蜀人的样貌。就这样,一场跨越三千多年的时空对话,在不经意间展开了。
2021年三星堆三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铜人头像(残件)》。
自1921年河南仰韶遗址的发掘启幕,中国现代考古学已跨越了一个多世纪的历程。自新中国成立以来,随着社会秩序的稳定和政府的大力支持,考古学领域迎来了迅猛的发展。“众多重要的遗址都是在新中国成立后被发现的,三星堆遗址的发掘便是中国考古学发展和进步的一个缩影”,许丹阳说。
三星堆博物馆展示的1986年二号祭祀坑出土文物《青铜人头像》。
现代考古学也越来越重视科技的运用。“过去的考古重点在文物的发掘与保护上,现代考古更重视微观信息的提取,包括残留物、微痕以及土壤中的各类包含物。”许丹阳说。还有近些年出现的考古方舱,将原本在野外进行的发掘工作转变为类似实验室的环境,为文物的保护和信息提取创造了更优越的条件。
三星堆博物馆内,用三维立体影像展示三星堆文物发掘的故事。
三星堆的考古工作,不仅是对历史的深入挖掘,更是对文化传承的一份责任。每一件被发掘的文物都蕴含着古蜀人的智慧与情感,让研究者们得以窥见古蜀人的样貌。丝绸、青铜器、金面具、玉器的温润、石器、象牙......这些文物,如同古蜀文明的拼图,每一块都至关重要,共同勾勒出一个立体、多彩的古蜀世界,讲述着中华文明的璀璨历史。
1986年三星堆二号祭祀坑出土的《青铜大立人像》。
图 郭延冰
文 张湘涓
编辑 王远征 张湘涓
校对 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