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泰顺,去看一棵千年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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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泰顺,去看一棵千年的柳杉。

仰头望,真高啊。这棵千年柳杉,胸径巨大,我们试了一下,须得六人才能合抱。

树上挂了一块牌子,显示着此树的基本信息——柳杉。树龄:1015年。挂牌时间:2018年。

我很想去抱一抱此树。听说国外有一项运动,就叫“抱树”,最近几年也流行到国内来了——很简单,就是去拥抱一棵树。这个运动,也叫作“抱树疗法”。据说在印度的瑜伽体系中,人们相信树木具有某种能量,这些能量可以被人体接收到,并且带来一些好处。还有些科学家发现,很多古老的树木都拥有自己独特的生物场,这种生物场对人具有一定的治疗效果,有时甚至优于药物治疗——简单地说,就是人与树木紧紧相拥,可以产生更多的幸福感,减少压力,改善情绪,获得快乐。

我坐在这棵古老的大树下,一直仰望它。我想这棵树,一千年来见过了多少人。诗人牵着瘦马,或带着书童从古道走过,在树下歇息和逗留。商人挑着货担,或是两手空空,也从这里走过,在树下歇息或逗留。这里远离尘嚣,是个隐居的佳处,也是远行者短暂停靠的地方。这棵树,见证了多少人从这个村庄走出去,成为有出息的人,最后又有多少人叶落归根,回到村庄,回到这棵柳杉的浓荫里,回到一座村庄的怀抱中。

一棵树其实就是一座森林。一千年下来,一棵树一定保留了很多漫长光阴里的密码。对的,一棵树其实是一个秘密的集合体。这棵大树的一面朝阳,树皮皴裂干燥,另一面背阴,树干上长满厚厚的苔藓。再往上看还能发现,在许多枝干上,还附生着其他一些植物。这些植物又是如何生长出来的呢?是鸟儿衔来它们的种子,还是风儿刮来它们的基因?树上有多少个鸟窝,多少片树叶?树的秘密很多。总之,一棵大树成为许多小型植物或微生物的共生家园。在那些小生物看来,这棵大树,也许就是故乡了吧。

树上还隐藏了一些别的生物——松鼠会在傍晚的时候活跃起来,鸟儿也在晨昏之际鸣唱。我不知道这棵树上藏了多少种鸟类。如果我是一名观鸟高手,一定很愿意在这棵树下观察个十天半个月,记下每一只在大树中落脚的鸟儿的名字。不妨就叫作“访客登记本”吧,我是大树的观察员兼门卫。在这件事情上,我会十分忠于职守,尽管村庄里的很多小孩拜此树为“干爹”,他们也会在合适的时候过来看望“干爹”,但我不会让他们在树下点燃香烛,这多危险呀。我也不会让施工人员在大树周围浇灌水泥路面,就让泥巴的路面杂草丛生好了,这样反而透气舒展呀。我更不会放任他们安装大盏射灯,在深夜还把强光照射在古老的树干与枝叶上。大树可不需要这些射灯,它有皎洁的月光与微弱的星光就够了。月光也并不是每夜都有,星光更加遥远,这样就好了,其他的夜晚就让古树在亘古的大地上休憩吧,风也来,雨也来,日头升起来,月亮落下去,这就是大树的日常生活。

如果大树的客人们来了,就请自便。松鼠在枝头如履平地,自由来去。鸟儿会把大树当作航空母舰基地。蚂蚁日夜奔忙,一棵大树将会让它们在勤劳的跋涉中耗费一生,而事业仍然未竟。如果年轻人来了,就让他们过来抱一抱,贴着大树沧桑的树皮,闭上眼睛静静聆听一会儿。大树将把自己遥远的心跳和枝头与风的呢喃一并传达给他们。祝愿他们安宁,幸福,不慌不忙,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告别了这棵大树,我们又去寻访另一些大树。在翁山,这样的古树有很多,这真是叫人感到安慰。向导翁晓互兄说,几百年的古树,在这村庄附近很常见,坑底有一棵五百多年的南方红豆杉树。

碰到另一群大树,是在翁氏宗祠前。

这是在坑底村,宗祠前散落生长着一个柳杉群落。树参天而长。这情景,让我想到京都,京都的寺庙多,古树也多,人行在那样的古树之下,便会觉得安静祥和。万物有灵,散落在宗祠前的十来棵古老的柳杉,也是风水林,当地村民说已有两百多年。

这些古老的大树荫蔽村庄,让村落不显山露水,却有一种沉着的底气。当地还有一句话,“翁山四条岭,代代都戴顶”。这样的高山村庄很能出人才,翁山翁氏在北宋年间迁居于此,宋代出进士一名,清代出秀才210多名,到了民国和新中国成立之后更是人才辈出。这样的地方,不正是好风水吗?

我们今天看来,所谓好风水,正是一种向善、向上、向学、向美的好风气,是世世代代人们传下来的耕读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