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12月28日消息，2024年陕西周原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又有新进展，发现了先周文化大型夯土建筑群，以及西周时期宫城、小城、大城三重城墙，出土了200余片卜甲、卜骨，初步辨识出刻辞180字，内容有“秦人”等。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院长种建荣介绍，先周时期大型夯土建筑群，为判断周原遗址为灭商前周人都邑提供了关键证据。周原大城、小城、宫城三重城墙的发现，提供了中国城市发展史不可或缺的研究资料。此次发掘首次发现了一片记载着“秦人”二字的甲骨，这也是迄今为止对于秦的最早文字记载。
周原遗址“秦人”二字的甲骨。图源：新华社
周原地处关中平原，是周文化的发祥地和灭商之前周人的聚居地，这个地方发现“秦人”甲骨文引人注目。
根据此次考古发掘，小城位于大城西北部，“判断城墙始建于商周之际，废弃于西周末年至春秋初年”，发现甲骨文的地点在宫城南墙外的壕沟下层，而宫城“判断年代基本与小城共时”，这就说明，“秦人”这个称谓在西周已经出现，而出土地点是“壕沟下层”，有报道称，“此次甲骨文的出土，极有可能填补自商朝以来到西周初期这一历史空白，对研究早期秦国及其文化传承的发展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宫城西北角
“秦人”甲骨文的发现，为“秦”在西周甚至商周之际的存在提供了实证，也为探讨“秦”的起源确立了新的起点。“秦”，最早起源于何时，是一个学术界广泛关注的话题。
说起“秦”，大多数人都很熟悉。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统一六国，建立秦朝，自号始皇帝，这就是众所周知的秦始皇。但历史上关于“秦”的记载还要早很多。
司马迁《史记·秦本纪》中，“秦”这个字出现于周孝王时期。“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孝王曰：‘昔伯翳为舜主畜，畜多息，故有土，赐姓嬴。今其后世亦为朕息马，朕其分土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嬴氏祀，号曰秦嬴” 。这就是说，秦人的直系祖先非子为天子养马有功，被周孝王封至秦地，成为周朝附庸国。周孝王（？—前886年 ），姬姓，名辟方，是西周第八位君主，在位时间是公元前892年—公元前886年，这说明“邑之秦”距离秦始皇建立秦朝有600多年。
但近些年学术界通过史料和青铜器铭文相互验证，发现“秦”在周初甚至周朝以前即已存在。1924年出土于陕西凤翔县西四十里之灵山的冉方鼎，因有周公东征的内容，又称作“周公东征鼎”，其铭文曰：“隹周公邘征伐东夷，丰白，薄古，咸，公归荐邘周庙，戊辰酓秦酓（饮），公赏，贝百朋，用乍尊彝”。这段铭文记载了周公旦东征讨伐东夷凯旋，在周原周庙举行祭祀仪式，喝“秦地之酒—秦酓（饮）”庆贺。
周公东征方鼎铭文（资料图）来源：宝鸡日报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曹定云在《论“嬴秦”的西迁与西迁后的东方秦国》一文中认为，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铜器铭文，它记载了周初周公东征东夷，平定武庚叛乱之重大历史事件。铭文中记载的是平定叛乱后，周公回到周原，在周的宗庙中举行祭祀，告慰祖宗。戊辰这一天饮秦饮。“秦饮”，实际上是一种“酒”，即“秦地之酒”。是周公东征过程中缴获的，是“战利品”。回到宗周后，周公用这种“酒”祭奠先祖，同时又让同事和部下同饮，以示庆贺。所以，铭文称“饮秦饮”。这证明周公东征到过“秦地”，否则，哪里来的“秦酒”呢？这是“秦地”周初就已存在的明确证据。
周公，姓姬，名旦，是周文王姬昌的第四个儿子，周武王姬发的弟弟，周成王姬诵的叔叔。根据魏晋史官所写史书《竹书纪年·成王》：成王“二十一年，除治象。周文公薨于丰”。这样计算的话，周公生活时期大约在公元前11世纪，存在于此时的“秦”，其历史比周孝王时期又上推200年左右。
秦人的祖源原本在东方，经历了一个从东向西迁移的过程。这个话题最初是由史学大家傅斯年提出的。傅斯年在1933年发表的《夷夏东西说》中认为：“秦赵以西方立国，而用东方之姓者，盖商代向西拓土，嬴姓东夷在商人旗帜下入于西戎。”
2011年，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清华简《系年》在著名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李学勤先生主持下完成解读，给秦人起源于东方提供了史料证据。清华简《系年》第三章记述：“飞（廉）东逃于商盍（葢）氏。成王伐，西迁商盍（葢）之民于邾，以御奴之戎，是秦先人。 ”《说文解字注》：奄，盍（葢）也，商盍即商奄。李学勤先生认为，上述简文直言“秦先人”就是“西迁”于“邾”的“商盍（葢）之民”，而且和周成王“伐商盍（葢）”联系起来，使“嬴秦起源于商盍”大白于天下。
曹定云考证认为，秦人的祖源原本在东方，“秦”地也本在东方，而不是后来的甘肃天水。《盐铁论·结和》引桑弘羊的话说：“伯翳（益）之始封秦，地为七十里。”《春秋·庄公三十一年》:“秋，筑台于秦。”杜预注：“东平范县西北有秦亭。”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云：“东平郡尝治范县之秦城，即秦亭。”杨伯峻《春秋左传注》:“据《清一统志》，今山东省范县旧城南三里古有秦亭。”
如果说，从“伯翳（益）之始封秦”算起，那“秦”的历史就相当悠久了，因为伯翳（益）是传说中大舜时代的人，舜距今大约4000多年。
本次陕西周原遗址考古发掘出土的甲骨文“秦人”，与此前出土的青铜器铭文、史料相互印证，明确将“秦人”历史上推周初甚至商周之际，给悠久的秦人历史再添力证。
（大众新闻记者 周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