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第77届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上，最佳女演员给了《艾米莉亚·佩雷斯》里的四位女星。其中有一位比较醒目，卡拉·索菲娅·加斯科恩，片中她所饰演的，是一位中途变换性别的毒枭。
大佬想金盆洗手，历来都很难。《笑傲江湖》里的刘正风想退出江湖，与魔教长老曲洋共奏一曲《沧海一声笑》，谁知踏上亡命之途。《艾米莉亚·佩雷斯》里的这位毒枭，走上更为惊世骇俗的一条路：他想再世为人的方式，是成为一位女子。毒枭从世界上消失了，另一个叫艾米莉亚的女人悍然亮相。这样的故事像是来自阿莫多瓦电影，奇情狗血，而且永远不知道下一张牌会怎么打。艾米莉亚开始热衷于公益事业，成为圣母一样的新闻人物；她以毒枭姐姐的身份把妻儿接回家中，重组家庭，却又监管前妻的感情生活，担心家庭分崩离析；一时又爱上一个被家暴的女人，一时又反遭前妻绑架……电影不停翻出新花样，这个艾米莉亚的下半生，注定不会平凡。
电影的话题度自然是有了，但是每一次剧情反转又带出新的问题，艾米莉亚身上的特殊性确实足以映射太多议题，以至于这个人物并不像一个活人，而是以极端方式承载不同社会身份、性别、信仰彼此缠斗的一个符号。拿片中人物的台词形容，这些集中在人物身上的问题包括了“他”和“她”、爸爸和姑姑、贫穷和富有、罪犯和女王、死亡与存活，“全有也等于全无”。问题林林总总，从来没有像艾米莉亚这样集于一身，她相当于被架上炼丹炉，古往今来，男人女人，贫富善恶，亲情爱情，一起在此融汇交织。
不过，我更留意到人物变身之后的语言风格。大佬经历手术之后，不仅形貌改变，连言语习惯都完成了自我改造。这有些出人意料，照常理这最难改造，没法像手术那样立竿见影，什么样的人，就会讲什么样的话，关乎其教养、阅历、心性，不会像片中大佬那样，忽然高雅端庄起来。这可能是人物塑造上的一处硬伤。尤其是一个黑帮大佬，忽然不会讲粗口——片中所有粗口几乎出自另一个女性人物，协助大佬完成人生计划的律师丽塔。她经常冒出一些脏话，与其职业与外表未必相符，但透露人物在一些极端环境下的情绪，也让这一人物颇为可信。
在入选豆瓣年度历史文化图书的《语言恶女：女性如何夺回语言》一书里，讲到女性讲粗口之重要性：并不是对男性的简单模仿，“恰恰相反，女性是在模仿她们欣赏的其他女性，那些挑战了温良有礼的‘淑女’刻板形象的女性，比如梅根·崔娜和蕾哈娜，以及她们身边的飒姐们。”书中的观点，讲粗口是女性认清自己是哪种女人的一种方式，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定义女性气质。这不难理解，就像林黛玉也会说放屁、作死的、狠心短命这些话，人物反而更显孤高、俏皮、接地气，呈现丰富质感。
大佬在前妻要离家时终于爆了粗口。女律师在她们二人之间，被各种脏话包围，这一幕很是精彩。以毒攻毒也好，袒露自我也罢，那些咬牙切齿的言语，终于让她们照见真实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