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旗子弟：咱旗人要为朝廷想，我不出旗谁出旗？| 循迹晓讲

责编：马戏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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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清朝的八旗子弟，很多人脑海中的固有印象就是养尊处优，无所事事，提笼架鸟的一群少爷公子哥。甭管他们到后来有没有本事，但毕竟人家的祖上可是跟着爱新觉罗家打江山的，所以能端着铁饭碗不愁吃喝。这样的印象根深蒂固，但可能跟现实相距甚远。

◇ 图为晚清时期的旗人照片

满清立国之后不久，就已经有不少八旗子弟生活陷入困顿之中，而对于清朝的历代皇帝来说，“八旗生计”问题是一个一直困扰他们的大麻烦，直到满清灭亡，这问题都是无解的。那么这些号称朝廷的“铁杆庄稼”怎么开始为生计发愁了，朝廷为了解决八旗生计做了怎样的努力，又为何收效甚微？今天就来聊聊这些问题。

◇ 图为影视剧中跑马圈地的场景

满清入关之时给了八旗很大的优待，他们驻防各个城市，朝廷默许他们跑马圈地置办产业，按照不同等级分给八旗官兵，就连最低等级的披甲人，也能获得房屋两间，耕地三十亩，月饷银二两银子，年米十余石，还有种种政治特权。而朝廷为了保证这八旗绝对忠诚于自己，下令八旗的一切都必须仰赖朝廷，其一切生计都来自于朝廷拨划的旗地和俸米，旗人一律不得经营农工商行业。

满清初入关时朝廷掌控着全国的资源，想要给八旗丰厚的赏赐也非常容易，这段时间八旗官兵的日子还是十分滋润的，可是到了康熙年间这局面就维持不下去了，该圈的地也都圈完了，圈地引起的满汉矛盾总得解决吧，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八旗人口日见增多，总不能指望朝廷给他们的俸银也能节节攀升。所以此时的八旗待遇就已经出现了下降，比如披甲人分给的房屋减到一间，月饷银减到一两银子，基本上就是待遇减半。

◇ 图为康熙皇帝画像

这么一来朝廷倒是能大体维持开销不增加，但八旗的生活质量肯定是明显下降，有不少人开始借贷度日，借债典当、预支饷银甚至私自典卖旗地，长此以往，他们对朝廷的忠心可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康熙皇帝面对这样的局面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多发赏银，至于钱从何来，康熙年间朝廷征战不断，只要这些八旗愿意奋力杀敌，事成之后朝廷的赏赐那是大大的有。

◇ 图为平三藩示意图

早在平三藩之时，康熙帝就谕告八旗兵丁要奋勇杀敌，允诺平乱之后要对他们从厚奖赐。康熙三十年，皇帝专门给户部发文，说这八旗甲兵是国家根本，绝不能让他们生活困苦，所以要对八旗进行调查，看看有多少生活困难的都登记在册，户部也要拿出钱给深陷债务泥潭的八旗子弟还债。这一年康熙一共给了八旗五百四十余万两白银，平均每个八旗子弟可得银七八十两，赈济力度不可谓不大。

康熙四十二年征准噶尔，皇帝又下旨免除参战的八旗子弟一切债务，算是皇恩浩荡。往后几年他又几次免八旗债务，至于这些亏空则是朝廷想办法给补。如此看来，康熙对八旗的赈济力度不可谓不大，但问题是朝廷对八旗也不搞优生优育，免费派发计生用品，于是老八旗生小八旗，小八旗生幼八旗，八旗子弟数量不断增加，而且靠征战获得的财富也不是无限制的，可以说这八旗是大清的柱石，也是朝廷沉重的包袱。所以说，康熙时代看上去是盛世，但他给后来的雍正帝给留了个烂摊子，国库亏空很严重，这亏空的原因除了各级官吏贪污，给八旗子弟填天坑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

◇ 没有战争带来的赏赐，想要豢养人口越来越多的军功集团，可谓是痴心妄想  图为影视剧种的八旗军队

雍正帝即位之后，八旗生计依然严峻。他沿袭康熙的做法给八旗子弟银钱赏赐，不过他比老爹小气多了，也就是几次赏给八旗一月钱粮，每次三十六万两银子，毕竟不是每次征战都能有那么多的收获可以赏赐八旗。

乾隆时期，八旗人数比以往更多，朝廷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乾隆皇帝也是想了各种办法，比如他下令派遣在京八旗在吉林拉林垦地，以实现八旗的自我供养内循环。皇帝对此非常重视，甚至还派出官员监督，但是收效甚微。原定要去垦荒的有三千户，后来真正去的只有两千户，而且在四年之内基本都逃回了北京，垦地之事不了了之。看来这群大爷动不得，乾隆实在是没办法了，下令汉军出旗。

◇ 图为郎世宁绘制《乾隆大阅图》

◇ 图为清乾隆《万寿图像轴》

过去汉八旗待遇和满洲蒙古八旗这种亲儿子是相当的，乾隆七年，皇帝发出上谕，令汉军旗人出旗谋生，表面上是听凭自愿，实际上是强制性的一刀切。按照乾隆帝的划分标准，入关之前就依附满清的汉军八旗可以继续享受八旗待遇，其他凡是入关后归附的都必须出旗，另谋生路。

往后又三令五申，几次大规模让汉军出旗。一开始出旗的汉军不多，但乾隆皇帝的铁腕手段没有商量的余地，到了嘉庆皇帝即位的时候，汉军在八旗中的比例从雍正年间的七成降到了四成，考虑到旗人人口在这几十年中还在增长，汉军出旗的力度可见一斑。当然，这么做等于砸了不少人的饭碗，也让一些人心怀怨恨。嘉庆十八年的癸酉之变中，天理教徒攻打紫禁城，当时就有原先被裁掉的汉军旗人和奴才包衣加入了起事者的行列。

◇ 图为影视剧中的癸酉之变

乾隆爷为八旗生计殚精竭虑，断腕求生，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八旗负担在朝廷允许的范围之内，而且他们还能是朝廷依仗的劲旅。但他的这些梦想基本上还是落空了。除了那些不断被优化的汉军八旗，那些满洲和蒙古八旗还在不断繁衍，朝廷的财政压力还是巨大的，而且既然乾隆皇帝自己都说他那个时代“堂堂大清势当全盛”，那些八旗子弟也没必要时时刻刻准备打仗，武备废弛是必然的事。

乾隆皇帝最后一次下江南时去杭州检阅八旗，结果是“射箭箭虚发，弛马人堕地”，所谓劲旅是无从谈起。更可怕的是此时的八旗已经被朝廷给养废了。百余年不让他们经营农工商，他们对生计之事一无所知，也不愿去从事，就算自己再穷架子不能丢，如果没钱就借债，甚至指望去抢。

◇ 图为八旗军

嘉庆初年白莲教起事，八旗将领积极请求参战，但他们的目的却是为了抢劫发财，等他们真的到了战场，时人记载“诸将会饮，虽深箐荒麓间，蟹鱼珍错辄三四十品，而赏伶犒仆之费不与焉。凡粮台地，玉器裘锦成市，馈献、赂遗、赌博，挥霍如泥沙”，指望这样的军队去平定叛乱，那真就是想多了。而平日里八旗子弟大部分聚居在京城和各地的满城（详见：满城：大清特色军屯，为啥一点卵用都没有？| 循迹晓讲），时常聚众赌博和逛戏园子，在嘉庆皇帝看来，这些娱乐是八旗堕落的根源，因此他三令五申禁止旗人赌博看戏，并抓了一批典型。

◇ 图为嘉庆帝

除此之外，嘉庆皇帝也花了不少心思改善八旗的待遇，办法跟他的祖宗差不多，能给多发点银子就多发点，并且积极呼吁八旗去关外屯垦。但是此时朝廷已经没多少银两可以发，而且八旗子弟也不肯去关外种田，所以八旗生计反而更严重了，八旗子弟生活困窘，战斗力近乎于无，但吃喝嫖赌，提笼架鸟那是玩的越来越溜。

说起来这八旗生计的问题，还在于这八旗制度的设计。秦制体系之下的军队永远都有个不可能三角，那就是战斗力忠诚和养兵不能同时维持。满清朝廷选择了让八旗忠诚，并且除了朝廷俸禄坚决拒绝八旗有别的营生，那么八旗的战斗力下降和养这些兵造成的沉重负担，也是必然的事情。

嘉庆之时也不是没人看到这点，御史罗家彦在嘉庆二十一年上奏，建议八旗男妇老幼均可以纺织为生，八旗内部对这个建议当然是坚决反对，而嘉庆皇帝也郑重其事地召集诸皇子及军机大臣，宣布上谕说八旗骑射乃是朝廷祖制，这罗御史想让八旗自谋生路，这是要挖大清的根基，居心叵测，而皇帝宽大为怀，对罗家彦“著革退御史职务，仍回原衙门以编修用”，说了这么多，八旗生计怎么办呢？也无非是训诫八旗子弟，“以清语骑射为重”，“勿沾染汉人习气”，这样一个问题在大清的体制下是无解的，嘉庆皇帝也只好如此了。

◇ 图为晚清旗人的日常

所以这八旗生计愈发沉重，道光年间准许旗丁转入绿营充当马兵、战兵、守兵，但对于改善局面已经是杯水车薪了。清末的八旗已经毫无用处，朝廷得养着他们，而其中的不少人却是提笼架鸟的穷鬼。所以咱们看不少反映清末的小说戏剧，八旗子弟们那些个穷讲究也真的是有历史依据的。这说到底，那还是“我大清自有国情在此”，而那些个提笼架鸟，国有废物一般的八旗子弟们，也就成了这国情下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