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李六乙版《雷雨》新在何处？回到曹禺，回到文学

“我们都说戏剧是一定要回到文学，这只是从文本角度而言，而从来没有从舞台去强调要回到文学，我认为舞台回到文学，最重要的首先要从表演做起。”导演李六乙在话剧《雷雨》媒体发布会上说，回到曹禺、回到文学，回到戏剧本身，是他导演这版话剧《雷雨》的初衷。

2025李六乙版《雷雨》依据曹禺1936年发表的单行本排演。这不仅是对原著的再现，更是一次对中国戏剧美学形态和这个时代表演哲学的深刻反思与重建。

2025年1月8日至12日，香港艺术节委约作品、李六乙导演话剧《雷雨》即将首演亮相国家大剧院。12月25日，话剧《雷雨》剧组在国家大剧院举办媒体见面会。导演李六乙，主要演员胡军、卢芳、李红、苗驰、李小萌，与嘉宾主持白岩松、香港艺术节节目总监苏国云共同分享创作过程。见面会由国家大剧院、香港艺术节和集欣文化联合主办。

完整保留“序”和“尾声”

复原曹禺原剧本

剧作家曹禺（摄于上世纪40年代）

今年是《雷雨》剧本发表90周年。1934年，年仅24岁的曹禺在巴金先生任编委的《文学季刊》上发表剧本《雷雨》，一经发表引起强烈反响，这部作品奠定了曹禺在中国话剧史上的杰出地位。首次演出由中华话剧同好会1935年4月在东京完成。在1936年1月出版的单行本“序”中，曹禺则遗憾地提出因为时长的关系，剧本里的“序”和“尾声”没能在舞台上呈现：

“不过演出《序幕》和《尾声》，实际上有个最大的困难，那便是《雷雨》的繁长……这个问题需要一位好的导演用番功夫来解决，也许有一天《雷雨》会有个新面目”。

这一等待，就是70年。完整地将“序”和“尾声”搬演至舞台，是此次李六乙版《雷雨》的亮点之一。

图片由北京人艺戏剧博物馆提供(来源：光明网）

如何全面复原曹禺《雷雨》？如何让戏剧回到文学本身？在发布会现场，李六乙表示，因为时代特殊性，每次搬演《雷雨》都会删减文本，比如经典的蘩漪的独白被删除。这一次李六乙在重读剧本时，找回了1954年北京人艺版《雷雨》被删减的台词，他将以往被删掉的过场戏一一复原，“一个过场戏，现在却成为了比较重要的戏了，甚至于比我们耳熟能详的段落更打动人心”。李六乙说，“《雷雨》发表90年了，24岁的曹禺为中国戏剧创立了丰碑，成为了现代文学的经典。今天，他依然在。我们和《雷雨》里的人一样，存在于宇宙之中，一粒微尘，在毁灭的同时又不停地创造，创造属于他们我们的憧憬。”

1954年，北京人艺版《雷雨》首演，夏淳任导演，朱琳饰鲁侍萍（右三），于是之饰周萍（右一） 图片由北京人艺戏剧博物馆提供（来源：光明网）

“尊重曹禺先生，不是重复，而是用我们这代人的视野还原他作品的真实面貌，我们要呈现一个完全不同以往的《雷雨》”，胡军这样描述自己主演这部戏的初衷。“能有机会出演一版曹禺先生心目中的《雷雨》，饰演周朴园，对我来说是一种特别有意义的尝试。”他表示大家在李六乙导演的引领下，将自己的生命融入曹禺笔下的“郁热”与“哀静”之精神疆域，让观众仿佛置身于那个充满矛盾与挣扎的大家庭之中，感受到人性的复杂与深邃。

 “重看一个1934年的剧本，它现在的生命力在哪里，它跟我们的联系在哪里。对于香港观众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惊喜，这也是我们委约《雷雨》最大的原因，我向剧组表达我的敬意跟谢意”，苏国云说，《雷雨》在香港已经售罄了，一票难求，自己非常有信心。“一个23岁的天才剧作家，怎样看清楚一个中国人的世界”，他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自己心中的《雷雨》。《雷雨》不仅是一部文学经典，更是一部人性镜鉴。它冷峻地、沉静地、哀伤地、疯狂地映照着我们的人性，让我们在绝望中看到希望，在挣扎中看到力量，在残酷中看到美。

表演回到文学

产生新的戏剧哲学和美学

该版《雷雨》由北京人艺国家一级演员胡军，北京人艺国家一级演员、中国不可多得的大青衣卢芳，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教授李红，北京人艺新一代的代表青年演员苗驰、李小萌共同倾情演绎。

这是卢芳与李六乙导演合作的第16部戏，谈到与以往最大的不同，饰演蘩漪的卢芳表示，以前进入一个戏是从人物小传开始，而这个戏从序幕开始进入。在这么多人物里，蘩漪是最早出现的人物，曹禺在序中写道，

“对于蘩漪，我仿佛是个很熟的朋友，我惭愧不能画出她一幅真实的像，近来盼望着遇见一位有灵魂有技能的演员扮她，交付给她血肉。我想她应该能动我的怜悯和尊敬，我会流着泪水哀悼这可怜的女人的”。

卢芳说：“我看到这段非常非常激动，我希望曹禺先生和观众一样，可以以上帝的视角来看我们所有人，我愿意把这个血肉和灵魂呈现在舞台上。希望大家可以走进剧场，看台上的这群人，也看自己。”

“对我来说，这是一次致敬的机会”，从学生到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教师，李红说自己的生命都与曹禺有关。在曹禺的笔下，侍萍是高贵的、静慧的，“是一个身着旗袍款款走来的样子，她不是鲁妈，不是鲁侍萍，她是梅侍萍”。她希望这个角色在自己的身上生长出来。在李红看来，舞台不仅仅是一方表演天地，更是一个场域，演员们演绎着既属于《雷雨》、又属于每一个人的“自由的灵魂”。

苗驰曾经演过曹禺《北京人》中的曾霆、曾文清，再到今天饰演《雷雨》里的周萍，他说这是一个轮回也是一个蜕变，希望能给大家呈现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周萍，因为这个“团队”的宗旨就是“不一样”，对于熟悉《雷雨》的观众来说，这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儿，因为他们完全有机会从另一个视角和维度重新感受体验“雷雨”。

李六乙表示，演员的表演艺术在话剧中占很大因素，当代西方戏剧流派的变革，多数都是从表演开始的。“我们的话剧表演方式是斯坦尼的方式，在中国舞台上已成为一种习惯，这是否是一种固化？”他提出，让舞台回到文学，要从表演做起，然后之后才能产生戏剧的美学和哲学。从表演的文学性出发，实现表演的美学改变，最终回到表演是一门哲学。他呼吁演员要以真挚的情感为出发点，敢于尝试与担当，有智慧融入的表演才能打动人，对人物、角色、文学、生活的认识才能达到哲学的境界。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李六乙与香港金像奖美术指导张叔平继话剧《哈姆雷特》后再度携手，将《雷雨》搬上舞台。张叔平不仅担任《雷雨》的服装造型设计，也亲自操刀舞美设计。李六乙独特的艺术视角与张叔平充满当代审美气息的美学造诣，无疑为这部经典作品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力。  

白岩松总结道，《雷雨》故事发生的年代在1925年前后，2025年正好是这部戏——当时时代背景的100周年。“我觉得在跨越100周年的时候，我们回望一下1925年的中国，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曹禺先生几十年前的期待，李六乙导演《雷雨》能否交上这个答卷？让我们在艺术家的带领下，再次认识这部经典作品，在《雷雨》文本发表90周年之后，感受一部全新的、与众不同的《雷雨》。答案都在剧场里。

《雷雨》宣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