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森是格陵兰因纽特人,负责管理位于格陵兰岛南部的库贾塔,这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自然遗产,她是极少数专门研究北极地区的考古学家之一。在离她不远处仔细搜寻地面的是加拿大人凯莉·巴克斯特(Kaylee Baxter)。
两人急切地想要弄清楚这片海岸是否存在尚未被记录的考古遗址。这些文物将有助于西蒙森、巴克斯特以及其他人拼凑出五千年前这个地区人们的生活方式:人们如何狩猎,他们的社会是如何形成的,还有他们为何能够在如此恶劣的地区生存下来?
如果这些线索不能尽快被发现,它们可能就会永远消失。
北极地区的早期文明
地球的最北端有着丰富的人类历史记录,那里的人们与土地及其资源紧密相连。
这片土地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寒冷、黑暗且冰封雪冻。但在9月,这里出人意料地充满生机,有着铁锈色和绿色的植物,小溪在裸露的岩石上潺潺流淌。
海岸线上布满了北极熊、狐狸和鸟类的足迹,尽管从海洋或冰川吹来的风凛冽刺骨,但在夏末时分低悬在空中的太阳也能带来温暖。
得益于冰和永久冻土的严寒条件,这里的文物常常如同被时间定格了一般,巴克斯特曾发现过一缕有几百年历史的动物毛发编成的辫子,看起来就好像是前一天刚掉落的一样。
然而北极地区地处偏远,后勤补给困难,而且这里还是北极熊——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食肉动物——的领地。
这里是一个气温和光照条件极端的地方,一年中只有几个夏季月份适合进行实地考察。因此,巴克斯特和西蒙森表示,可能还有数千个考古遗址和遗迹连科学家都尚未发现。
考古学家确实知道这里曾存在过不同的文化足迹。如今加拿大和格陵兰地区的早期文化,与居住在俄罗斯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北部的民族不同——被称为古爱斯基摩文化(Paleo-Eskimo)。
迅速变暖的北极
这项本就颇具挑战性的研究正变得愈发困难,因为北极变暖的速度比世界其他地区快四倍。
从热浪到猛烈暴风雪,再到春季融雪提前等极端气候,脆弱的遗址正在被破坏,沿岸整个定居点正被侵蚀。
丹麦国家博物馆北极考古学研究教授比亚内·格伦诺(Bjarne Gronnow)说,在过去十年里,他目睹了格陵兰岛东北部一个图勒人定居点消失在了大海之中。更多的风暴使得海浪猛烈冲击海岸,冲走了松散的沉积物。
曾经永冻的土地正在解冻,原本完好无损的文物——用皮毛、兽皮、毛发、皮革制成的衣物,甚至还有人类和动物的遗体——突然暴露在氧气中,迅速分解。
西蒙森说,过去与猎人一同下葬的皮划艇墓穴,现在只剩下皮划艇曾经所在位置的轮廓。几十年前发现且一直未受扰动的木乃伊,现在由于其组织和皮肤暴露在更温暖的空气中,已经变成了骷髅。
格伦诺把正在进行的寻找和发掘北极地区遗迹的努力称作“抢救性考古”。他说:“但要从正在被侵蚀或解冻的遗址中挽救所有信息是不可能的。”
北极人适应气候变化
加拿大东部和格陵兰岛北极地区的考古记录涵盖了将近五千年的人类历史和居住情况。
在那段时期,出现了不同的冷暖变化趋势,包括从公元900年持续到1300年的中世纪暖期的剧烈波动,随后便是小冰河期。
巴克斯特和西蒙森表示,为了应对天气的这些剧烈变化,北极地区的人们迅速改变了他们建造房屋、设计狩猎武器以及出行的方式。
例如,早期的多尔塞特人建造房屋时会把炉灶与主屋分开,几个世纪后气候变冷时,炉灶就出现在了主屋中间以便取暖。
后来,随着气候变得更加寒冷,陆地上的房屋遗址变少了,这表明人们更多地使用建在海冰上的雪屋,这样或许更便于猎取海洋生物。
但在北极考古记录中有一个未解之谜,那就是在如今的加拿大和格陵兰岛地区的晚期多尔塞特人在五到七百年前神秘地消失了。
巴克斯特说,关于该文化为何如此迅速衰落有几种理论,其中一种与气候变化有关,“也许他们没能迅速或成功地适应”。
考古学的现代启示
北极考古学家仍在试图回答一个重要问题:在整个史前时期,气候和文化是如何相互作用的?而这些答案会有助于我们应对当下的气候变化吗?巴克斯特和西蒙森认为,一些经验教训已经显现出来了。
“我们不应试图去控制和改变环境以满足自己的舒适需求,”巴克斯特说,“我们需要改变我们的生存方式,甚至改变我们所处的环境。”
如今,我们似乎一心想要改变环境来让自己舒适:在日益炎热的沙漠城市里运行耗能巨大的空调设备,沿着正被侵蚀的海岸线修筑海堤。
西蒙森援引了一种理论,即北欧人从格陵兰岛消失并非因为他们无法适应环境,而是因为他们不想去适应。“他们不想改变自己的文化,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必须要有开放的心态去适应环境变化。”
随着世界进入一个气候不稳定的新时代,生存将取决于我们的创新能力、适应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以及我们是否愿意从那些已经成功经受住重大气候变化的文化中汲取经验。
前提是我们能在为时已晚之前找到那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