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重点
01《外交政策》杂志发表文章，认为俄罗斯在非洲的影响力并非巨人，而是由宣传机器和少数非洲政权驱动的。
02俄罗斯在非洲的存在是为了换取采矿权，资助乌克兰战争，但如今在非洲的影响力似乎将进一步减弱。
03由于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陷入困境，其作为非洲新兴力量的形象开始崩塌。
04然而，俄罗斯在非洲的本已日渐衰落的影响力可能面临更大的挑战，如阿萨德政权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
05与此同时，俄非经济合作也远不及西方国家，2022年俄罗斯与非洲的贸易总额仅徘徊在184亿美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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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源：AFP/Getty Images
为什么俄罗斯在非洲不是一个巨人？
作者：威尔·布朗（Will Brown）
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非洲项目高级政策研究员
来源：《外交政策》杂志，2024年12月19日
编译：于宝盛
导读
俄罗斯士兵的尸体沾满鲜血和泥土，散落在地上，他们的防弹衣被撕掉，枪支散落在路上。背景中，是恐怖分子残暴的声音。
一段模糊的手机视频显示了11月俄罗斯人在马里中部遭遇路边伏击的惨状。虽然无法证实这段视频的真实性，但据报道，至少有7名俄罗斯士兵被马里境内的恐怖分子杀害。
这些画面是俄罗斯政府不想让非洲人看到的。俄罗斯在非洲大陆的庞大宣传机器将其描绘成一个支持非洲人解放和独立的大国。为了支持其叙事，俄罗斯利用了苏联支持非洲人民反殖民、驱逐西方影响的历史。
现实并不像宣传的那么光鲜。俄罗斯在非洲的存在是为了换取采矿权，从而资助它在乌克兰的战争。为此，俄罗斯提供雇佣兵，这些雇佣兵装备极差，而且所参与的任务让他们疲惫不堪。而随着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陷入困境，无法再保护叙利亚的阿萨德政权，它作为非洲新兴力量的形象开始崩塌。
在俄罗斯参与冲突的非洲国家中，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苏丹和中非共和国的处境都急剧恶化，暴力事件造成的死亡人数大幅上升。冲突爆发数年后，俄罗斯的影响力正在减弱，因为许多非洲国家政府开始意识到俄罗斯已没有新招。如今，随着俄罗斯军队开始撤离其在叙利亚的空军基地和军事后勤中心，俄罗斯在非洲的影响力似乎将进一步减弱。
以马里为例，该国是俄罗斯西非战略的基石。俄罗斯最初干预马里时发挥了惊人的作用。它主导了虚假宣传活动，帮助煽动马里的反精英、反法国和反联合国情绪达到了狂热程度。2020年，俄罗斯全力支持一群马里军官发动了政变。2021年的布基纳法索和2023年的尼日尔也发生了类似的俄罗斯支持的军事政变，最终取代了西方主导的庞大反恐组织，并削弱了法国在当地安全部门的影响力。
俄罗斯准军事组织瓦格纳集团（Wagner Group）负责人普里戈津向马里派遣了大约1500名俄罗斯雇佣兵。2023年末，瓦格纳帮助马里军队占领了北部城镇基达尔（Kidal），这是2012年萨拉菲叛军（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首先占领的地方之一。此后，马里军队一直在努力夺回控制权，随着俄罗斯的介入，叛军似乎在无人机的猛烈攻击下消失了。
瓦格纳在马里首都巴马科和其他西非国家的首都受到广泛赞誉。许多地区官员对俄罗斯的能力大加赞赏，说俄罗斯人为非洲伙伴实现了看似难以实现的政策目标。但事实上，基达尔是一场惨胜。西方情报官员说，俄罗斯在一个面积是法国两倍的国家的北部、东部和中部作战，因此越来越捉襟见肘。
2024年7月，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瓦格纳雇佣兵被困在沙尘暴中，在马里北部惨败，估计有80名俄罗斯人被顽强的部落战士杀死。俄罗斯苦心经营的不可战胜的神话被粉碎了。
马里军政府现在似乎决心脱离俄罗斯。部分原因是瓦格纳阵营的混乱：2023年6月普里戈津叛乱失败并在两个月后死亡，后来他的雇佣兵被编入一个名为“非洲军团”的新组织。
马里与俄罗斯军队关系降温的另一个原因是，军政府首脑兼临时总统戈伊塔希望削弱马里国防部长卡马拉的权力基础，后者是俄罗斯在该国的主要代言人。
到目前为止，土耳其（而不是法国或任何其他西方国家）似乎是马里军政府多元化外交努力的主要受益者。11月，一段视频曝光显示，巴马科的土耳其教官与马里军队（很可能是戈伊塔的总统卫队）进行演习。然后，在12月，马里军政府使用土耳其Bayraktar型无人机杀死了该国北部的几名叛军领导人。
据《世界报》报道，在邻国布基纳法索，大约有200名俄罗斯人主要从事虚假信息行动。在尼日尔，可能只有少数俄罗斯人驻扎在首都尼亚美的101号空军基地附近。总体而言，俄罗斯的非洲军团似乎很难招募人员前往非洲服役，而且它在乌克兰作战的人数可能比在萨赫勒地区作战的人数还多。西方官员说，俄罗斯人正试图用当地的非洲雇佣兵来填补空缺，尽管效果不佳。
9月，有消息称，俄罗斯已在赤道几内亚部署多达200名军事教官，其中一些来自于白俄罗斯。乍一看，这似乎是俄罗斯又一次大国博弈，但实际上，这是一笔廉价的交易。如果赤道几内亚真的面临严重的动乱，来自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的几百名士兵不太可能能够守住阵地。
现在，俄罗斯在非洲本已日渐衰落的影响力可能面临更大的挑战：俄罗斯在中东的盟友阿萨德政权垮台带来的连锁反应。阿萨德政权是俄罗斯最古老、最亲密的一个盟友，它的倒台将影响那些向俄罗斯寻求保护伞的人的想法。
更直接的是，俄罗斯在非洲的行动将受制于其在叙利亚的赫梅米姆空军基地的不确定性。由于俄罗斯海军无法可靠地进入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任何海港，其行动高度依赖空中桥梁。货运飞机通常先从俄罗斯飞往叙利亚，然后再飞往利比亚，从那里它们可以分散到整个非洲大陆。
然而，俄罗斯赫梅米姆空军基地的命运及其对俄罗斯非洲后勤的影响，还有待进一步谨慎观察。叙利亚新政府与俄罗斯之间的谈判仍在进行中。航班跟踪应用程序显示，俄罗斯政府飞机从俄罗斯直飞利比亚，显然土耳其允许通过领空。目前尚不清楚这些航班是运载大量武器还是仅运载人员。
尽管如此，无法回避这样一个事实：俄罗斯看起来实力减弱，手中的牌也越来越少，但它正尽力与叙利亚的叛军谈判，争夺其关键的空军基地。谈判难度可想而知，因为俄罗斯空军多年来一直在轰炸叛军，以支持阿萨德政权。
撇开军事力量投射不谈，俄非经济合作也好不到哪里去。与西方国家相比，俄罗斯受制裁的战时经济无法支撑其对非洲金融投资、人道主义援助或发展支持。2022年，俄罗斯与非洲的贸易总额徘徊在184亿美元左右，甚至低于荷兰一国与非洲大陆的贸易额。
在粮食安全和粮食交付方面，俄罗斯可能扮演重要角色，但与欧盟和其他国家提供的人道主义援助相比，俄罗斯的援助规模小得可怜。欧洲官员说，很难找到有关俄罗斯承诺的援助是否真正交付的信息。这让人不禁想问，俄罗斯是否在宣传上花费了比粮食交付本身更多的钱。
俄罗斯非洲策略的根本优势在于通信。俄罗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源来整合非洲的各种信息系统，这些系统通常远不及亚洲、欧洲或北美的信息系统发达，而且保障措施也少得多。
最近有一篇报道，是关于中非共和国的一个举报人，这有助于了解俄罗斯的做法在实际中是如何运作的。参与这些虚假信息宣传的年轻记者埃弗雷姆·亚利克描述了他的俄罗斯顾问如何利用现金支付和恐吓手段，为俄罗斯及其雇佣军制造正面的媒体报道。
在最近为欧洲外交关系委员会撰写的一份报告中，我研究了亲俄罗斯的媒体、俄罗斯雇佣的当地意见领袖以及带有亲俄信息的匿名机器人如何在国际社交媒体上搜索与尼日尔或乍得相关的术语时占据主导地位，马里和布基纳法索的情况也大致如此。
尽一切可能抵制这一趋势符合西方国家的核心战略利益。这意味着需要与非洲各国政府进行协调，因为这些国家正面临大量敌对的虚假信息攻击，这也意味着要投入大量资源和人员建立非官方沟通渠道，用当地语言与人们交流，揭露俄罗斯雇佣军的所作所为。
俄罗斯对非洲几个政权的影响力岌岌可危。支撑俄罗斯影响力的，是由俄罗斯的宣传机器和少数非洲政权为巩固自身统治利益所驱动的。俄罗斯在非洲的影响深远，但它并不是巨人。
原文题为：Why Russia Is Not a Great Power in Afric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