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安溪县教育局发布拟申请注销登记公告，其中涉及魁斗镇奇观小学、金谷镇金山小学、金谷镇元口小学等17所；德化县教育局清算组发布关于葛坑初级中学拟申请注销公告……随着生源的减少，泉州较偏远的中小学大量被撤并，近年来，几乎每年都会看到安溪、永春、德化、南安等地教育部门注销被撤并学校的消息。
早在20世纪90年代末，泉州就开始了中小学撤并步伐。20多年来，已经有数百所中小学被撤并。这些学校被撤并后，校舍不再作为教学用途，但除了部分危房外，大部分校舍建筑质量较好，校园空间大，适合作为他用。一段时间以来，记者走访了多所被重新利用的校舍，探寻闲置校舍的重生之路。
□泉州晚报社融媒体记者 陈明华/文 受访者/图（除署名外）
槐川小学校舍被改造成茶厂
现状：缘何撤并 缘何闲置
生源减少 撤并校势在必行
不少“70后”“80后”的记忆中，几乎都是村村有小学、乡镇有中学。学子们大都在村里上小学，然后到乡里上初中，到县城上高中……
随着城镇化发展进程步伐加快，大量农村人口涌入城镇，导致农村人口骤减，教育资源、医疗条件也相对落后于城市。为了让孩子有更好的发展，很多农村的家长在进城镇谋生的同时，也会带着孩子到教学条件更好的城镇学校就读。渐渐地，留守在农村的孩子越来越少，农村中小学生源日益短缺，撤并校势在必行。
近一二十年，安溪、永春、德化、南安、泉港等较为偏远的农村乡镇中小学，由于生源减少、交通不便等原因，陆续撤并了不少学校。
大势所趋 各地分批撤并校
德化乡村学校撤并得早，量也大。据了解，德化的农村学校之所以被撤并，就是因为没有生源。就小学来说，德化从1996年开始出现农村校被撤并的情况；1997年，撤并了60个教学点。目前，德化大部分乡镇的小学均已撤并，除了城关两镇和三班、盖德等靠近县城的乡镇小学学生数较多外，其他乡镇的小学已寥寥无几。中学和小学都面临着因为没有生源而被撤并的现实。不过，农村初中校撤并得比较晚，主要从2008年开始，当时有南埕中学、汤头中学、杨梅中学和大铭中学四所中学被撤并。如今，德化18个乡镇只剩下城关两镇和三班、盖德两个乡镇有中学，其他14个乡镇的中学都已撤并。
据永春县教育局工作人员介绍，近一二十年来，因生源不足等原因，永春的中小学已经撤并了140多所。
记者了解到，近几年安溪也有大量中小学撤并，其中2023年4月，安溪县教育局发布做好古山小学等22所中小学事业单位法人注销工作的通知。2024年6月，安溪县教育局发布拟申请注销登记公告，其中涉及魁斗镇奇观小学、金谷镇金山小学、金谷镇元口小学等17所。仅两年时间，安溪县就撤并中小学39所。今年8月，南安为了满足群众对优质教育资源的需求，将桑林小学、霞西小学、金枝小学、金枝小学松山教学点等撤并。
伴随着大量县（区、市）农村学校因生员减少而撤并而来的是农村的闲置校舍越来越多，针对闲置校舍造成的资源浪费，如何有效处置这些闲置校舍，成了各地非解决不可的一个重要而迫切的现实问题。
走访：何去何从 各显神通
学校撤并后，有的校舍作为撤并后优质小学的分校区；有的被用于镇村公益事业，改造成为村部和老人活动中心、研学基地等；有的也另做他用；有的还在寻找新的用途。当然，有些闲置校舍因年久失修成为危房则被拆除。近段时间，记者走访了多所重新利用的闲置校舍，看看它们都有哪些用途。
永春县岵山镇文溪小学：校舍变身老人活动中心
走进永春县岵山镇文溪村老人活动中心，这里有教学楼，有操场，俨然是一座学校的样子。
“这个老人活动中心，就是原来的文溪小学。”陈武林退休前是文溪村党支部书记，据他介绍，文溪小学有着近百年的历史。早在1931年，在文溪村华侨乡贤陈维明、许树德的倡议下，村里办起了学校，起初名为“文章书房”，1949年更名为文溪小学，2011年，文溪小学重建。陈武林介绍，1974年到1980年间，文溪村还扩办永春第六中学文溪初中班，当时小学加初中，学生最多时有500多人。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村民外出谋生，导致留在村里的人口越来越少。到2018年，由于学生数量太少，文溪小学也被撤并，不再办学。
文溪小学校舍成为老人们活动的好去处
“这么大一个学校，不用了空着非常可惜，而平时老人们集体活动的地方又很少。”陈武林介绍，经过商议，学校用作永春县岵山镇文溪村老人活动中心，老人有了集体活动的好去处。每个月，村里还会给老人办爱心午餐，让大家免费享用。活动当天，志愿者还会到现场给老人义诊、义剪。
在距离文溪村约20公里的岵山镇岭头村，村里的岭头小学已经撤并了20多年，老旧校舍也闲置了多年。据村党支部书记罗进美介绍，他们村于2020年对校舍进行改造装修，将其改为老人活动中心。
台商区龙苍幼儿园：闲置幼儿园改造公共空间
在泉州台商投资区东园镇龙苍村，已停办的龙苍幼儿园华丽变身，成了一个清新淡雅的咖啡屋。
龙苍幼儿园是龙苍村旅居香港的乡贤庄泽润、黄宝珍夫妻秉承父母回报桑梓，培养人才的夙愿，于1993年捐资人民币25万元兴建的，总面积500平方米。据介绍，因生源减少，龙苍幼儿园最终停办。幼儿园校舍宽敞，交通便利，且周边环境经过整治后也比较好。于是，村里出资对幼儿园进行重装后，招商引资，将老旧校舍盘活。
龙苍幼儿园校舍被改造成公共空间 （明华 摄）
王巧云是咖啡屋的经营者之一，在机缘巧合之下，她们于今年1月份接手龙苍幼儿园，并将之改造成咖啡屋和工作室。“这里是我们自己的一个空间，也是创业的根据地。”王巧云介绍，他们每周都会开办公益读书会和公益健康沙龙。
“咖啡屋空间大，空气好、环境好，但较为偏僻，人流少。”王巧云的合伙人龙哥表示，咖啡屋要能够长期运营下去，还需要花不少心思。
安溪县感德镇槐川小学：校园变茶厂飘茶香
往昔琅琅读书声，如今满院飘茶香。位于安溪县感德镇槐川村的槐川小学，2022年撤并后，旧校舍被当地茶农租下，改造成为茶厂，每逢茶季，这里人声鼎沸，茶香四溢。
据介绍，槐川小学又名蔡经阳希望小学，是由相关福建希望工程基金会蔡经阳先生捐资港币25万元，安溪县政府和感德镇政府配套及槐川村委会筹集的资金74万元共同兴建。工程于2007年7月动工，2009年竣工启用。
随着生源的减少，槐川小学于2022年被撤并。得知槐川小学撤并，校舍闲置后，苦于自家制茶空间狭小的茶匠陈志鹏闻讯赶到镇政府与村委会协商，最终将闲置校舍租下来，改造成茶厂。
“以前只能在自己家里制茶，空间小，一天最多只能生产100多斤毛茶。”陈志鹏说，场地不足，制约着发展。当他得知槐川小学撤并后，第一时间就将其租下来改造成茶厂。如今场地足够大，每逢茶季，陈志鹏家每天能够生产毛茶500多斤，“不但产量提高，品质也稳定”。
茶匠陈繁荣也看中闲置校舍。早在2020年，他就租下安溪县湖上乡沙堤小学闲置校舍，作为茶叶加工厂。据他介绍，沙堤小学于2016年撤并后，校舍闲置了几年。
租下沙堤小学校舍，不仅方便了自己，还在促进当地乡村振兴中起到传帮带的作用。陈繁荣说，他们与当地茶农合作，给茶农提供技术支持，并对茶农生产的茶叶保底收购或组织现场销售。此外，还带动当地用工，每逢茶季，茶厂需要请工人30多名，大多是当地村民，带动当地村民增收。
陈繁荣（左）在沙堤小学校舍改造成的茶厂展示制茶工艺
德化县赤水镇猛虎小学：华丽转身成“爱心厨房”
每个月的2日、17日，德化县赤水镇猛虎村里的100多名留守老人便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倡议发起猛虎村“爱心厨房”的是猛虎村老年协会会长陈英强。“常年行医，我看到了很多留守老人十分孤独，长期无人陪伴，所以我决定改变这一现状。”说起当初创办“爱心厨房”的初衷，陈英强颇为动情。2012年，陈英强被推选为猛虎村老年协会会长，当年12月，他就在猛虎村自费办起德化县第一个“爱心厨房”。此后，他将每月的2日、17日定为村里老人的聚餐日，组织留守老人定时聚餐，享用免费的爱心午餐。
猛虎小学校舍被打造成“爱心厨房”
猛虎村“爱心厨房”的成功举办，得到了各相关部门和村民的支持，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爱心厨房”开办至今。
赤水镇党委副书记郑燕玲表示，猛虎村“爱心厨房”的地址，原本是猛虎小学的闲置校舍。2000年前后，猛虎小学被撤并后，校舍一度闲置。“爱心厨房”创办后，将小学部分校舍改造成厨房和餐厅。前几年，部分闲置的校舍被进一步利用，改造成猛虎村的“党建+”邻里中心。
如果要驾车到德化县桂阳乡梓溪村村委会，导航时你会发现，显示的还是梓溪小学。
据梓溪村党支部书记陈荣忠介绍，梓溪村村部由梓溪小学改造而成。目前的梓溪小学校舍建于1987年，学校最多时有100多名学生。随着德化大城关政策的施行，留在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到2008年左右，梓溪小学被撤并。撤并后，小学校舍经装修后改成党群服务中心，继续服务村民。
对策：破局重生 道远路长
以上这些学校撤并后，当地在处置闲置校舍方面做了有益尝试，探索提供了宝贵经验，值得借鉴。但各地所处的情况有所不同，记者为此采访了相关部门，对闲置校舍如何破局重生进行了一番探讨。
早在2006年，福建省教育厅、福建省财政厅、福建省民政厅就联合发布《关于福建省农村中小学闲置校舍处置的意见》，对闲置校舍的处置提出指导意见。2009年，为提高资产利用率，发挥教育资源的最大效益，福建省教育厅日前下发通知，对农村中小学闲置校舍处置工作加以规范。
经过20多年的摸索，泉州对闲置校舍的处置有了不少经验。以德化为例，该县以乡村闲置校舍为试点，按照所有权和管理权分离的原则，由县教育局与乡镇政府签订258所乡村闲置校舍托管协议，由辖区乡镇政府托管和规划使用。目前，乡村闲置校舍有10所用于乡镇养老、文化福利中心；130所无偿借用村委会或乡村角落改造为村级老年活动中心或村委会办公室，解决了个别村委会无址办公议事问题；15所出租经营办厂。
老人们在活动中心弹唱
记者整理泉州本地和参考外地闲置校舍成功改用经验，梳理出闲置校舍重新利用的多种形式。
用于教育事业：部分中小学撤并后，由于闲置校舍建筑质量较好，被改为优质校的分校区、幼儿园、中小学生社会实践基地、教师宿舍楼等。
用于公益事业：用于公益事业是大部分闲置校舍的出路。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大部分在村里的闲置校舍，被改造为当地村的党群服务中心、老人活动中心、养老院、党建+邻里中心等，既有效盘活利用闲置校舍，又减少资源浪费。例如，泉港区就把停办后的驿坂中学改建成泉港社会福利中心。
用于旅游事业：近年来，泉州旅游业发展迅速，不少有旅游资源的乡镇，根据自身的特色发展旅游。而场地大，建筑面积较多的闲置校舍只要稍微改造，就可以成为民宿、酒店等游客接待场所。这可以很好地提高农村集体经济组织收入，促进乡村振兴。例如美湖乡将中学和中心小学租赁给大龙湖旅游公司，结合大龙湖旅游项目，开发经营户外拓展项目和旅游民宿。
用于企业运营：针对产权归属明确的闲置校舍，在符合规划的条件下，按照法定程序以出租、入股等方式租给企业使用，也是闲置校舍的一大出路。安溪茶叶经济发达，不少茶农受困于场地等因素，无法扩大生产。因此，在茶叶产区，撤并后闲置的校舍成为茶农争相租用的目标。校舍被改造成茶厂，不仅给茶农的生产制作提供足够大的场地，还可以带动当地村财增收和茶农增产增收。
近20年，泉州撤并了大量中小学，接下去，边远学校被撤并的脚步依然不会停止，希望各地能够因地制宜，扬长避短，大胆探索，科学处置，让闲置校舍获得新生，避免资源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