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陈侗过往的所有艺术行为一样,这本小说是在探究生活意识与真实性的偶然交集。或许在他眼里,只要世界尚未变成废墟,那些微不足道而又敏感的人就能以近乎执拗的热情和想象力活出自己的小戏剧——在那个小书店里,在那条小街上,像偶尔滑过夜空的流星,在短暂的交汇中绽放一簇簇动人的焰火。
尽管以凉山彝族地区为背景,但在这部长篇小说里,童末要写一部超越了各种界限的人之书。围绕着那个“一生都被困在故事之中”的人,那个在凉山里经历一切的幸存者,之所以能生成如此繁密丰富的世界,在于童末异常敏锐地把握住了人的感官、精神世界如何与环境不断发生关联,以及这关联又如何深刻地影响了人。而她能让人物“如同一切活过又死去的人,曾在世界的一角存在过”,在于她理解了凉山里的万物都是人物的语言,他们也是凉山及其万物的语言,而那个世界正是诞生在语言交融里。
这是一部以散文、随笔的笔法创作的新型小说。在这部风格独特的作品里,就像博尔赫斯在小说里所做的那样,田嘉伟将自己“精神自传”编织埋藏在那些伪装成散文、随笔的短篇小说里,同时又使它们拥有内在的整体性。作者不仅深入思考了“我”的存在的真实性,并展现了“我”如何以自己的方式经历、体验、思考、想象了世界,还通过“我”在深刻认识自我与世界的复杂关系后,以“我”的“语言”完成了对“我的世界”的重构。
布洛赫为维吉尔临终前那十几个小时找到了非常准确的小说形式和语言状态。他要写的就是一个世俗意义上非常成功的诗人,如何在临终前省悟:他的写作、人生都是荒谬、愚蠢和虚度的,所有的荣耀不过是失败的花圈。因此他不怕死,希望自己尽快死去,这样才能让自己从彻底的失败中解脱……于是他的意识在黑暗降临前完成了最后的爆发。布洛赫用这种方式把维吉尔那复杂多变的感觉直观地传导给读者,引发读者强烈的体验甚至迷幻感和窒息感……维吉尔能解脱吗?布洛赫之伟大,在于他能以令人目眩的方式将维吉尔的幻象不断推向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