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美团在北京举办以“骑手疲劳管理”为题的恳谈会,就“防疲劳机制”试点运行情况,邀请骑手、专家、媒体代表展开讨论,结合社会多方意见以更科学合理改进机制。有骑手代表表示,平日跑单八小时,收入在三四百元左右,每个月自己会休息四天;也有骑手代表称,日常跑单会根据状态灵活缩短时间。多位与会专家则提出,要做好骑手疲劳管理,应充分考虑骑手的劳动自主性和骑手职业的灵活性,在落实安全保障的同时,避免“一刀切”影响骑手收入权益。
有骑手担忧收入影响,表示“到大城市来挣钱,耽误不起”
据了解,此次华东试点中,美团防疲劳机制试点策略为“骑手跑单超过8小时会收到提醒,跑单超过12小时将强制下线”。此前,美团曾披露试点数据,试点期间,正常跑单骑手的日均跑单时长为5-6小时,触发强制下线骑手仅占0.18%,未影响大部分骑手正常跑单收入。
对于这项“防疲劳机制”的规则,一线的外卖骑手怎么看?
“我们这些骑手来大城市都是奔着挣钱,谁耽误一天都不太能接受。”骑手代表唐金磊介绍说,目前他月收入在八九千元左右,每天订单高峰间隙能休息几小时,站点每月有4天假期,但即便休息日他也会跑几单挣钱,“就是能挣几十块钱管一天饭钱也可以。真让我休息一天去哪玩一会,我也找不到地方”。他的时间规划经验是,必须熟悉附近区域,才能调整自己的跑单状态,知道自己能跑到什么程度(时长)。
对于具体的工作时长,骑手代表陈建冰表示,除去中午休息、吃饭等时间,跑单时长在八小时左右,每日收入可以到三四百元。另一个骑手张振国则表示,因为家庭经济压力较大,每天跑单时间比其他人要长。“我老家农村的,有一儿一女。现在每天我干到12个小时以上,一个月赚一万多块钱,还可以落下七八千元。”被问到限制时长后是否会选择跨平台跑单,他认为如果跑单时间上限是12小时,那收入基本能达到自己的目标,新规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如果上限是8小时,他会选择跨平台跑单或再从事其他兼职。
骑士长刘建介绍说,团队成员大多来自农村,过去从事餐饮、维修、电商、广告等行业,多数人面临家庭生活负担,主要目的是在大城市获得更多经济收入,贴补家用。对于站点的跑单骑手,平时也会根据每个人的工作时长、单量进行提醒,“日常极端跑单的骑手很少,但挣钱是大家到大城市来的共同目的”。
长期从事人力资源管理的研究者代表表示,骑手群体的疲劳并不是新问题,多年前调研其他行业时,存在同样的问题。制造业工厂的工人愿意主动加班,目的还是围绕收入。尤其制造业定单高峰期的时候,计件工资的工人加班可以多挣钱。企业做防疲劳管理,要兼顾“保护的角度”和“挣钱的需求”。
专家建议平衡好骑手的“赚钱诉求”和“疲劳问题”
骑手疲劳管理应该从何入手?对此,参会学者也从多个角度提出建议。
北京大学中国社会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邱泽奇教授表示,骑手工作量的峰谷效应明显,首先应当厘清骑手疲劳是高峰期单量过多还是工作时间过长所致,其次,骑手的疲劳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的,也有待具体分类,不同的成因和分类要对应不同的策略。
“如果骑手在跑单高峰期疲劳,那就需要配备更多骑手。如果工作时间过长导致疲劳,那平台可以提醒骑手,却难以直接管理。”邱泽奇建议,可以尝试将强制下线规则取消,看实际超长时间跑单人数到底有多少,“如果这部分人数特别多,那确实是出于生活所迫,你限制他们并不能解决他们自己面对的问题,反而增加了问题。”
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组织与人力资源系主任、教授周禹认为:“要分类化制定骑手的劳动工时等标准,需要有一系列专门化的基础政策作为规制依据,有别于传统标准工时工种,骑手工作呈现全时化和强周期化特征,目前平台方已经主动尝试制定一些关怀和保护的规范。”
周禹提出,骑手职业的一大特征是“多劳多得”,收入可计量、透明化、公平化,因此不能简单以“内卷”视之,要尊重骑手的增收意愿。此外,骑手劳动的自主性也应该体现在对决策的参与中,“不同的骑手适应的劳动强度不同,在关键的规则制定过程中,需要有机制让骑手参与进来,让他们的自主性不仅仅是体现在接单、抢单上,也体现优化管理上,能够为自己发声。”
与会专家认为,要缓解骑手疲劳问题,除了平台加强引导,还应调动各界资源形成合力,在全行业、全社会范围内形成共建共治机制。如整合更多社会资源,为骑手创设可休息的公共空间,同时骑手疲劳也有工作以外的复杂成因,除了完善平台规则,社会各界也应对骑手提供心理调解、技能培训、生活关怀等方面的支持。
文|记者 沈钊
图|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