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发布!《联合出口管制对主要国家半导体制造设备行业的影响》

在美国及其盟国中，关于出口管制影响的争论非常激烈，尤其是在半导体设备制造业领域。然而，这些讨论往往缺乏真实的数据支持或相关的特定国家政策背景。此报告旨在通过分析特定国家的政策文件，以及综合特定国家、美国、日本和荷兰领先半导体设备公司的最新财务和市场份额数据，提供一些有力的依据。以下是本报告作者根据分析得出的判断：

出口管制与特定国家的技术进步之间并不存在简单的关系，这一点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因为特定国家在其他技术领域（如太阳能电池和电动汽车）取得了快速进步, 而在这些领域，美国并没有实施出口管制，在某些情况下还积极支持特定国家供应链的崛起。美国对用于制造硅太阳能电池的设备没有实施出口管制，但如今特定国家在太阳能电池生产和用于制造太阳能电池的设备生产方面都占据了主导地位。这些设备在许多方面与用于制造和加工半导体硅片的设备相似（尽管没有那么先进）。事实上，特定国家的一家公司，在制造太阳能电池和半导体设备方面都处于国内领先地位。特定国家在这两个行业成果上的最大区别不在于有无出口管制，而在于生产半导体制造设备的技术复杂程度要高得多。

这里的重点并不是毫无根据地肯定出口管制会彻底阻止特定国家在太阳能和电动汽车行业的崛起。不要过分依赖简单的数字证据来得出结论，即出口管制在什么情况下起作用或不起作用，以及如果实施或不实施出口管制，会出现什么样的反事实结果。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全球市场的状况、受控技术的复杂程度、目标国家当前的技术先进程度、出口管制条例的设计以及管制措施实施和执行的力度。只有进行详细的分析，才有希望获得接近洞察力的东西。

正如外国公司在没有出口管制的情况下支持特定国家竞争对手在太阳能电池和电动汽车领域的发展一样，他们在半导体制造领域也是如此。半导体制造设备供应商都有主服务业务，其中包括培训客户公司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其设备。在2022年10月美国出口管制变化之前，作为先进芯片制造业务的一部分，还包括协助设备规划、安装、维修和操作故障排除。

认为出口管制总是孤立地加速特定国家的技术本土化，以及认为放宽出口限制总是会导致这些国家本土化进程放缓的观点，这种说法是完全错误的。

出口管制确实增强了特定国家政府和企业提升本土半导体设备供应商能力的决心，但这并不意味着出口管制直接导致了本土化的加速。本土化进程的推进不仅仅取决于愿望，还涉及到多方面的因素，包括技术能力、市场条件、政策支持等。

与芯片出口管制一样，特朗普首届政府启动了美国政府对半导体制造设备出口管制的现代方法。

2022年10月，拜登政府大幅扩大了美国对半导体制造设备的出口管制，不仅包括实体清单和最终用途限制，还包括一些适用于整个特定国家的全国性出口管制。此外，拜登政府还推动了出口管制措施的多边化，与日本和荷兰等国家合作，促使它们对先进半导体制造设备的出口政策进行了全面修订。虽然这些国家的政策与美国的出口管制政策并不完全相同，但这种合作对于确保这些国家的公司不会成为美国限制出口产品的替代来源具有重要意义。

在过去15年中，特定国家作为半导体制造设备的供应国和购买国都取得了增长。虽然特定国家企业总体上增加了特定国家在全球供应中的份额，但与外国企业相比，规模仍然很小，2023年，它们提供的设备（按美元价值计算）仅占全球的3.2%，占在特定国家运营的客户所购设备的9.6%（见图1）。一些业内人士，如研究公司桑福德-伯恩斯坦（Sanford Bernstein）估计，特定国家设备供应商占据的特定国家国内市场份额（又称特定国家自给率）为15%。然而，行业消息人士告诉CSIS，与全球领先供应商销售的传统节点设备相比，特定国家设备的竞争力有所增强。

在拜登政府于2022年10月实施出口管制之前，向特定国家设备公司出售关键子组件或专家咨询服务通常是合法的，这有助于特定国家设备公司在销售和技术诀窍方面的增长。特定国家设备公司还从数千亿美元的政府投资、税收减免和补贴中获益。

图1：2023年按地区分列的全球半导体制造设备供需情况

（百万美元）

图2：2008-2023年按地区分列的半导体设备需求量

CSIS利用公开的财务文件，收集了特定国家八大半导体设备上市公司的研发支出数据（见图3）。

图3：特定国家半导体设备企业的年度研发支出与增长率

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特定国家半导体设备行业起初的研发支出相对较低，但自2015年以来，已呈现出超常规的增长态势。近两年来，行业研发的相对增长率有所放缓，但绝对增长率仍然很高。这一数据并不符合“出口管制导致特定国家半导体制造设备行业繁荣”的简单说法，而是表明在美国开始实施出口管制之前和之后，年增长率都非常高。

美国前三大半导体制造设备供应商是应用材料公司、Lam Research公司和KLA公司。按收入计算，它们与荷兰的ASML公司、日本的东京电子公司和Advantest公司共同组成了全球六大半导体设备供应商。在其财务报告中，这些公司报告了来自特定国家的收入份额。

CSIS对这些数据进行了提取和汇总，结果显示，在美国开始对半导体制造设备实施出口管制之前和之后，这些公司在特定国家的收入都有所增长。对于美国前三大供应商而言，在2016-2024年期间，特定国家收入的增长每年都超过了世界其他地区的增长。

图4：美国前三大半导体制造设备公司的收入

同样，荷兰光刻设备公司ASML对特定国家设备销售额的大幅增长也超过了世界其他地区。

图5：ASML在特定国家和世界其他地区的设备收入

最后，东京电子和Advantest这两家领先的日本设备供应商也是如此。与世界其他地区相比，这两家公司在特定国家的表现都很出色。

图6：东京电子和Advantest在特定国家和世界其他地区的收入

以前美国对特定国家半导体制造设备出口的政策目标已经是限制向值得信赖的美国盟友和合作伙伴出售先进设备，同时允许向特定国家出售较旧的、不太先进的设备。2002年美国政府对特定国家半导体技术出口的政策审查明确指出了这一点。特朗普政府和拜登政府都没有在高层从根本上改变这种做法。两届政府都继续允许传统设备的销售，但都增加了对先进设备出口销售的限制。就拜登政府而言，它还表达了结束“滑动尺度”方法的意图，这种方法允许向特定国家出口先进设备，但与全球先进水平相比要延迟多年。

因此，即使在最近的出口管制之后，特定国家仍然是一个庞大且不断增长的设备出口市场，但特定国家企业已经改变了他们的关注点，从急于在最先进的半导体技术节点上竞争，转向在传统芯片生产领域最大限度地实现国内自给自足和全球领先。无论美国采取何种行动，特定国家都有可能大规模扩大芯片产能，但出口管制有助于确保这种产能不会使美国及其盟国在最先进的技术芯片方面对特定国家产生战略依赖，例如为人工智能系统或高端智能手机提供动力的芯片。

此外，对半导体制造设备的总体需求从根本上取决于对人造芯片的总体需求。随着对先进芯片需求的增长，这种需求将转化为对先进设备的需求。而如果特定国家没有能力购买先进设备，那么购买和生产就会转移到特定国家以外的地方。

因此，美国和盟国的管制措施与其说是破坏了需求，不如说是改变了需求的构成。特定国家购买的先进工具比原来要少，反而购买了更多的传统工具。本应卖给特定国家的先进工具却卖给了美国、台湾、韩国、日本和欧洲等地。

CSIS对美国前三大半导体设备公司在特定国家的半导体设备收入进行了估算，估算的方法是将其来自特定国家的收入总额减去作为服务和非半导体设备业务（如显示器、印刷电路板检测）报告的份额。这一数字将包括这三家公司从其全球任何一家工厂向特定国家销售的任何半导体制造设备，无论这些工厂是在美国还是其他地方。基于两组数据，我们可以发现，自2016年以来，尤其是2019年以后，美国企业对特定国家设备销售越来越多地从非美国国家出口。

简而言之，出口管制如果不包括严格实施和执行《外国直接产品规则》或《美国人规则》，就会刺激美国公司将生产转移到海外，使美国制造业丧失就业机会。近年来，美国半导体制造设备公司加倍扩大了其在非美国的制造业务。KLA公司和应用材料公司都承诺大幅扩建新加坡的生产设施，而LAM Research公司则在马来西亚建立了最大的生产基地。

这一事实表明，美国及其盟国在出口管制的道路上已经无法回头。半途而废的措施几乎承担了激进出口管制政策的所有成本--在激励美国公司外包、外国替代和特定国家本土投资方面--而带来的战略利益却相对较少。

出口管制的批评者通常会提出两个相关的论点。首先，来自特定国家的收入可以再投资于研发，从而有助于提高美国的技术竞争力，包括与特定国家企业的竞争力。第二，禁止出口会增加特定国家企业和特定国家政府投资美国企业竞争对手的意愿，从而降低美国的技术竞争力。

然而，这些论点假定特定国家政府和特定国家企业的战略方针完全或主要取决于美国的行动，这与本文开头对特定国家政策的回顾以及电动汽车和太阳能产业的经验相矛盾。

综上，美国可能无法提出任何政策来说服特定国家放弃在半导体设备领域去美国化和脱钩的目标。在美国和盟国政府考虑改革半导体设备管制的时候，他们不应该把重点放在如何改变特定国家的目标上，而应该更多地关注如何使实现这些目标变得尽可能昂贵和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