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1日,艺术家庞茂琨的大型个展“古典的标尺”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北京第一和第二空间隆重推出。展览由崔灿灿策划,分为八个单元,展出作品共80余件,年代跨越40余年,包括多件经典作品系列。
庞茂琨1963年生于重庆,1978年至1981年就读于四川美术学院附中,1981年至1988年就读于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并获油画专业硕士学位。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重庆文联副主席、重庆美术家协会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油画艺委会主任,四川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多年来,他一直坚持探索古典油画语言在当代文化情境的表达与呈现,将个人的艺术创作熔铸在当下社会现实之中,这样的艺术气质不仅仅代表着个人化风格的建构与完整,更能由此衍生出油画艺术在当代艺术中的价值和意义。
展厅现场。
此次展览以“古典的动词”“画中画”“夜之景”“模特与家庭”“永恒的乐章”“民族与地域”“今日装扮”“镜中的世界”八个部分呈现了庞茂琨丰富的创作历程和艺术探索。策展人崔灿灿在展览前言里谈道:“庞茂琨的作品总是弥散着古典的光晕,和古典画中才有的永恒气质、道德感与精神追问。然而,又和古典不同,他的作品里的故事有着一个现代才有的开头、发展和结局。古典主义在画面中更像是一个标尺,它在庞茂琨不同系列中,衡量着艺术家所经历的不同问题与现实。”
古典的动词和画中画
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北京第一空间,一组散落的碎片式的作品,分割了古典画中的经典形象——这是庞茂琨创作的《副本》系列。
《副本No.10》,布面油画,左上110+cm,左下150+cm,右237+cm,下185+cm,2019
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破碎的古典之镜,或是现代镜头才有的锐角光线。如果你仔细观看,便会发现不同,那些熟悉的面孔,被置换了各种现代才有的金属五官,有时是一个冰冷的不锈钢面具,有时是一个智能的助听器,有时是皮肉下的钢筋铁骨,他们更像是古典与科技并置的人机合体。
《折叠手记之二》,纸上铅笔,76×57cm,2017
大厅中散落的素描,又将观者推向另一个维度。你能在这些作品中看到一段遗落的历史,达芬奇式的解剖,文艺复兴和数学、建筑、医学中关于基础的认识,曾经的人文主义与科学之间的双重启示。当然,你也可以把达芬奇理解为一个“高级技术工程师”。科学总是深刻地影响着艺术的变化,古典主义中的镜子,印象派里的光色的运用,极简主义与工业制造的飞升。又或许,画家期待着另一次科技对于艺术的变革。
《委拉斯贵支的客厅》,布面油画,180×280cm,2017
《回旋曲》,布面油画,180×280cm,2018
两边的“折叠系列”,崔灿灿将其称之为画中画,又营造了另一种情景。庞茂琨将自己置于古典画作之中,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委拉斯贵支所画的教皇旁边,正视观众;在另一张作品中,他佩戴着现代手表和透视眼镜,紧张地张望左右,成为犹滴的“新仆人”。这样还不过瘾,他又在《回旋曲》里跳舞,还带上穿冲锋衣的女儿,以配合公爵们考究的户外礼服。
《第二次触摸》,布面油画,160×200cm,2018
崔灿灿说:“这让我想起另外一段历史,那些受制于宗教主题的古典画家们,为了在标准化的故事里,透出一点新意和自己,总是在画作不引人瞩目的边角,夹带点私货,画点自己想画的东西。这也给后人留下了无尽的谜语与谜底。艺术史家最大的兴趣和成就,便是像个私家侦探一般探寻名画中人物的身份,与作者之间隐喻与明喻的八卦。只是,如今的二维码取代了名片,成为一个人抽象的符号与象征。”
模特、家庭与永恒的回忆
在“模特与家庭”单元,呈现出一种庞茂琨独特的古典的情感,他对爱情、生活、妻子、家庭凝聚力的反复描绘。
《86年冬写生》,布面油画,74×49cm,1986
1986年的《86年冬写生》中,那件红色的外套暗示着他与爱人情感的升温,即将踏入婚姻的殿堂。一张名为《寻常的日子》的作品,取自1994年冬天的一张照片,画作中标识了女儿的出生。幽蓝色的光晕将房间一分为二,妻子在外面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画家在屋内看着电视,生活总是如此的琐碎而又具体。《窗外的晨光》描绘了清晨的微光下,妻子在镜前的梳妆,生活又是如此的恬静与美好。而1996年画下《初夏》时,女儿已经长大。
《初夏》,布面油画,92×73cm,1995
“庞茂琨的画作创造了一个宁静、超凡的时刻。这些作品让我们可以窥视他的私人世界,描绘他与妻子共享的家庭生活。”崔灿灿说。
在当代唐人艺术中心第二空间的开篇,“永恒的乐章”展示了庞茂琨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作品。它们来自于民生美术馆的馆藏,既是庞茂琨在那个时期的代表作,亦是一段时光的见证。
投在沙漠上的倒影,满地金黄的夏天,夜晚室内的一束微光,庞茂琨精心营造了这些精微的氛围与场景:画面中漂浮的人影、明暗、层次和过渡,在仿佛灵魂的色相中得以圆融与和谐。于是,这些场景又像是“梦境”一般,向我们昭示有关生命的存在。在这场存在之中,人不过是运行的影子,他游移不定,又无时不存在于我们的内心之中,演绎着我们精神中那些莫名的忧伤与感动。
民族的、现代的
庞茂琨最为代表、也广为人知的民族系列也在第二空间展出。这些作品的跨度长达30多年,有80年代末的创作,也有近期的写生。作品中所涉及的民族,从庞茂琨所生活的西南地区的彝族、苗族,到北方的蒙古族,西北地区的回族与维吾尔族等中国边疆的不同民族与地域。
《洗衣妇》,布面油画,149×99cm,1989
“彝族”系列无疑是庞茂琨的成名作,它奠定了庞茂琨在中国油画史中的独特地位。1983年,庞茂琨到凉山彝族地区体验生活,他第一次被一个古老的而又陌生的世界所震动。两年后,他在文章中写到:“彝人生活在这片边远的高原上,就像种子在土里要发芽、开花、结果,世代繁衍。奇特的氛围像朦胧晦暗的睡意一样附伏在人们身上,你可以从那些富于个性的脸庞轮廓,器皿图案,衣褶的走向上抚摸出沉睡的思想或某种原初法则。”
“今日装扮”单元呈现了一个与之相反的新的时代,它是庞茂琨对当代人的描述,今日正在发生的人与故事。
《伫立的妮娜》,布面油画,210×82cm,2020
和古典主义不同,庞茂琨的许多肖像作品并非描绘伟人或是经典故事,他更多的时候只是描绘和他有关的人,他的朋友、穿着鲜艳的学生,或是旅游中偶遇的外国人。
展厅的一角,那些从他工作室中运来的古典家具,为我们呈现一种想象中的生活,与这时代随处可见的欧式景观,以呼应画中人物身后时常出现的有着古典色彩的背景,主客体之间的丰富关系。
镜中世界与自我凝视
在展览的结尾,呈现了庞茂琨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有关镜子的数件作品,并将其组成专题。
《镜前》,布面油画,116×91cm,1992
1992年的《镜前》成为这个单元的起点,也是庞茂琨最初对于镜中人物的描绘。之后,“镜花缘”系列为我们呈现了更复合的空间,镜中镜和蓝光相机的出现。而在另一面,几张镜前的肖像,将时空引向从水中倒影,到镜中世界,再到数码技术对于自我观看的改变。一张名为《早安,委拉斯贵支》的作品,又将我们推向历史的境地,关于画家自我与想象的折射。而《开往威尼斯的快车》又将这段历史从遥远的威尼斯拉回今日,相机在车厢玻璃上拍下的反射的镜像。
《开往威尼斯的快车》,布面油画,180×280cm,2015
崔灿灿指出,在这个空间中,既包括物理意义上的玻璃、镜子、镜头,又延续了艺术史上的经典命题,人们在精神上的自我凝视与重构。但最终这个镜中的“关系”,在庞茂琨这里仍要回到有关绘画的历史。这些画作提醒我们,绘画是神秘的,它们就像一面面镜子,折射出你无法进入,却可以看到的地方。而在镜子之外,还有画家的位置和眼睛。他邀请我们思考,并提醒我们在玻璃的反光、镜子的折射、现代数码的自拍、摆拍、修图之中,那些时刻存在的“自画像”,来自于古老的绘画最初对自我模型的隐喻。
展览将持续至2025年2月15日。
采写:南都记者 黄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