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集市是德国一项有着悠久历史的节日传统。该起事件发生后，有城市一些圣诞集市加强了警力。（视觉中国/图）
当地时间2024年12月20日晚间，德国马格德堡一节日集市，发生汽车冲撞人群事件。已造成5人死亡，超过200人受伤，其中近40人伤势严重，死者包括一名幼童。
马格德堡是萨克森-安哈尔特州的首府，位于德国首都柏林以西，人口约24万。据该市网站介绍，当地圣诞集市原定于11月22日至12月29日开放，共有约140个摊位，并设有溜冰场、摩天轮和儿童游乐区。
事发当晚，沙特裔嫌犯塔勒布·贾瓦德·阿卜杜勒莫森被捕。德国警方表示，塔勒布被控犯有5项谋杀罪、多项谋杀未遂罪和多项严重人身伤害罪。但由于嫌犯“作案动机仍过于模糊”，目前不能断言是“出于宗教或政治动机”。
马格德堡宣布今年的圣诞集市已结束。12月21日，当地举行了悼念活动，全国范围内降半旗志哀。
德国总理朔尔茨将此次袭击描述为一场“可怕的灾难”。并说，“来自马格德堡的汽车冲撞事件预示着一些不好的事情可能发生。”他承诺，将“依法及全力”回应此次袭击，并呼吁民众团结起来。
外界舆论认为，随着2025年2月德国大选日期临近，该国或因移民和安全问题引发的激烈争论而陷入动荡。
“打击恐怖主义，更重要的是要建立周边的命运共同体，以及在国内重建多元社会。”中国人民大学国际事务研究所所长王义桅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尽管这非常困难，但这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道。
圣诞集市噩梦
回忆起事发当晚，曾经在现场的华人李松仍惊魂未定。
当时他正站在一个摊位前，准备买杯热饮。突然，李松听到一阵嘈杂声，转过头就看到一辆车冲了过来。人群像潮水一样向四周涌去，很多人被撞倒，哭喊声、惨叫声不断。
“我本能地跟着人群往旁边跑，差一点就被撞到。”李松在社交媒体上回忆，当时他大脑一片空白，脸色被吓得惨白。
原本沉浸在欢乐氛围中的的圣诞集市，被突如其来的悲剧打破。
据央视新闻发布的视频显示，一辆高速行驶的黑色宝马SUV汽车，如失控的野兽般，穿过圣诞集市摊位之间，冲向熙熙攘攘的人群，直至行驶约400米后才停下。现场一片恐慌与混乱。
德国警方在12月21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介绍，警方在当晚19时02分接到首个紧急电话，随后这样的电话多达两位数。
肇事者很快被警方控制。
经调查，他是一名50岁左右的男子，来自沙特阿拉伯，自 2006 年起便居住在德国，并获得了永久居留权，且在2016年7月被认定为难民身份。在距离马格德堡约40公里的一个镇上当精神科医生。
警方称，肇事车辆疑似安装有爆炸装置。不过，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肇事者有同伙。尚不清楚其作案动机以及是否为恐怖袭击。
这场疯狂的袭击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除了一名9岁男孩，另外四名遇难者是年龄分别为45岁、52岁、67岁和75岁的女性。此外，四十多人伤势危重，生命垂危。
这场飞来横祸，也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
“法国对德国人民的痛苦感同身受。”12月20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发文表示，对德国马格德堡集市发生的袭击事件感到震惊。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则向袭击事件的受害者及其家属表示哀悼和慰问，并表示须严惩此类暴力行为。
匈牙利总理欧尔班通过社交媒体对袭击表示谴责。
中国驻德国大使馆表示，暂未收到中国公民伤亡的报告。大使馆提醒在德中国公民增强风险防范意识，密切关注当地安全形势。
当地时间12月21日上午，德国总理朔尔茨、内政部长南希、交通部长维辛等多名政界人士，前往马格德堡车辆冲撞人群事件发生现场，并献上鲜花进行悼念。德国内政部宣布，在全国范围内降半旗志哀。
圣诞集市是德国一项有着悠久历史的节日传统。该起事件发生后，有城市一些圣诞集市加强了警力。
事发当晚，一辆高速行驶的黑色宝马SUV汽车，如失控的野兽般，穿过圣诞集市摊位之间，冲向熙熙攘攘的人群，直至行驶约400米后才停下。现场一片恐慌与混乱。（视觉中国/图）
“不满德国对待难民方式”
事件发生后，肇事者的作案动机，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塔勒布的社交账号上，拥有47000名关注者。他曾在网上频繁发布极端言论。
2023年8月的一条推文中，他写道：“在德国，除了炸毁德国大使馆或随机杀害德国公民外，还有通往正义的道路吗？”
从其他推文中可以看出，塔勒布是一名“以色列坚定的支持者”，也是一位犹太复国主义者，他公开表示同情极右翼反对穆斯林移民的主张。并将配有突击步枪的照片附上文字：“德国想要伊斯兰化欧洲。”
德国当地多家媒体报道称，2006年塔勒布定居德国，此后获得难民身份。之后就在一家诊所工作，成为该地区的执业精神科医生。但近几周一直处于“病假状态”，并称这名男子独居，几乎没有社交关系。
近年来，塔勒布因帮助寻求庇护者，特别是帮助放弃伊斯兰信仰的妇女离开祖国，在德国沙特移民社区中闻名。
他曾在网上大力呼吁中东国家妇女前往西方申请难民签证，此外，他还曾多次声称德国“正逐渐变得伊斯兰化”，因而他支持保守主义的德国选择党，并称自己将采取行动“战胜敌人，保护德国”。
12月22日，德国警方表示，目前无法对嫌犯动机做出准确评估，没有迹象表明袭击是出于“宗教极端主义”动机，也不能断言是出于政治动机。
不过，塔勒布的毒品检测呈阳性，证明他曾在肇事前吸毒。
值得关注的是，2007年以来，沙特曾多次针对塔勒布向德国当局发出4次警告，并要求引渡，但均遭到拒绝。
2023年，德国警方对塔勒布进行了“风险评估”，但得出的结论是他“不构成具体危险”。
德国检察官霍斯特·瓦尔特·诺彭斯表示，他的动机已初步明确，“不满德国对待沙特难民的方式”可能是原因之一。
德国内政部长南希·费瑟则表示，虽然她不想猜测嫌疑人的动机，但可以确认嫌犯有“仇视伊斯兰教”的观点。
“在过去，德国对外国移民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他们必须学习德语并遵守德国的价值观。”王义桅分析，然而现在一些穆斯林移民不再说德语，坚持自己的信仰，并且居住在自己的社区中，形成了一个与主流社会隔离的小社区。“这种现象在城市中形成了‘国中之国’的局面。”
当地圣诞集市原定于11月22日至12月29日开放，共有约140个摊位，并设有溜冰场、摩天轮和儿童游乐区。（视觉中国/图）
“移民仍是一个关键问题”
这不是德国近来第一次遭受袭击。
早前的8月23日晚9时45分左右，索林根市中心一处音乐会上，一名男子持刀对现场民众进行无差别袭击，导致3人死亡8人受伤。
德国当地多家媒体报道称，嫌疑人于当晚23时左右，向警方自首。他浑身湿透，衣服很脏并沾满血迹，走近警察并称“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嫌疑人为26岁的叙利亚人，2022年底来到德国并申请庇护，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已宣称其成员制造了此次持刀袭击事件。
近一年来，德国还发生过多起类似的暴力案件。
2025年2月，德国即将提前大选。袭击事件的频繁发生，外界舆论认为，移民仍可能是一个关键问题。
近年来，随着中东局势的持续动荡，大部分欧洲国家都面临着严重的“难民潮”冲击。在这种背景之下，德国对于难民进行了比较大规模的接收。
不少专家学者认为，德国社会对于难民的容纳、接受度非常有限，为数众多的难民并不能有效融入德国社会，也不能获得和德国公民平等的经济权利、社会权利、政治权利。
这些因素导致难民始终游离于德国社会主流之外，甚至演化成一种敌视心态。
王义桅分析，移民未能成功融入本土社会，特别是在穆斯林群体中这一问题尤为突出，这标志着德国多元文化社会的失败。
“本土民粹主义抬头，出现了大量排外和反穆斯林情绪，这已经内化为德国社会本身的问题。”王义桅表示，历史上因为二战后德国需要劳动力，有大量来自土耳其的劳工涌入德国。目前土耳其移民的后代是在二战后成长起来的，使得问题变得非常复杂。
在传统上的政治包容性和政治正确性下，现在难民们面临着关于“我们是谁”的灵魂拷问。
不仅德国，英国和法国等其他国家，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但德国的情况更为显著。
在王义桅看来，人们将问题归咎于前总理默克尔“全面拥抱外来移民”的政策。民族主义情绪和对移民的攻击性态度交织在一起，“这就是德国目前的现状”。
2024年伊始，朔尔茨对移民问题采取了强硬立场。
例如，德国在所有陆地边境实行了临时护照管制，试图减少非法移民。同时，其所在社民党也计划加速驱逐罪犯，并增加对自愿遣返者的奖励。
但是在此次袭击事件发生后，朔尔茨的批评者声称，悲剧再次表明了朔尔茨政府在国家安全问题上的软弱无能。
参与德国大选的基民盟主席默茨曾表示，德国需要就移民问题宣布 “国家紧急状态”。而在竞选期间，默茨曾承诺，要通过遏制移民、处理第三国的庇护申请，以及加快驱逐被定罪的移民来恢复 “法律和秩序”。
王义桅认为，目前一些人通过制造恐怖袭击这种极端方式来表达他们的不满。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德国的经济竞争力可能会下降，尤其是在制造业领域。
他表示，俄乌冲突之后，能源价格上涨和通货膨胀问题加剧。德国政府目前处于“看守”状态，导致政治失效、经济增长放缓和社会秩序混乱，特别是价值观上的混乱。“这些问题，是德国乃至整个欧洲现状的真实写照。”
北京外国语大学区域与全球治理高等研究院崔洪建教授看来，德国国内围绕族群、移民问题的结构性矛盾，比其他一些欧洲国家更为突出。
从世俗层面看，德国素有接纳移民的长期传统和特殊的社会结构根源，不仅需要依靠移民来缓解老龄化问题，同时也有一种“历史负罪感”，反对完全对移民“关门”。
崔洪建表示，但在宗教文化层面，德国本土的宗教文化传统较为“顽固”，与外来的宗教文化有着很深的分歧和冲突。这也使得德国的族群融合问题比其他一些国家更难化解。
“只要欧洲周边安全形势得不到缓解，德国国内移民问题的争论找不到解决方案，发生与移民相关的袭击可以说是大概率事件。”崔洪建说。
在马格德堡车辆冲撞人群事件发生现场，市民献上鲜花进行悼念。德国内政部宣布，在全国范围内降半旗志哀。（视觉中国/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