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外部的强大压力，终于让赵武灵王意识到，赵国确实需要一场大变革了。
为此，赵武灵王首先召来了大臣肥义，与他商议改革之事。肥义，是赵武灵王父亲赵肃侯时期的贤臣，在赵国威望甚重。因为旧日的功劳，赵肃侯将他封在肥邑（今河北石家庄市藁城区西南），“肥”也因此成了肥义家族的氏号。
肥义是看着赵武灵王长大，对他的志向也十分了解。两人见面后，肥义反倒是先开口了：“大王虑及世事变化，怀念赵简子、赵襄子的功业，想壮大军队以抗击胡、狄吗？”当前形势下，中原诸夏强敌众多，赵国北部的胡、狄异族却实力相对较弱。赵国要想快速赢得突破，唯有组建强大军队，先征服西北边境上的胡、狄异族。
见肥义这么了解自己，赵武灵王大喜过望，说：“不忘先祖之德，这是为君之道。如今我想继承襄主的功业，开发胡、狄之土，可国人却还没能认清这点。胡、狄羸弱，用力少却建功多，不用烦劳百姓，就能创下简子、襄子的功业。可要实现超越世人的功业，必然要遭受背离世俗的指责；有独到见解的智者，常常会被凡人怨恨。现在我想让百姓都穿上胡人服装来学习骑马射箭，但世人必会因此来议论寡人了！”
戎狄大多是游牧民族，从小就生活在马背上，对外作战也是骑马进行，机动性极强。相比之下，中原诸国普遍采取战车战术，虽然实力强大，但战车受地形的限制太多。春秋时晋国荀吴、魏舒在讨伐无终国时，就因地形限制，被迫放弃车兵而采取全徒兵作战的模式。如果能参照胡人建立起赵国的骑兵部队，军队机动性及战场适应能力都可大幅增强，军队战斗力必将显著提升。可建立骑兵部队，就必须让赵人放弃自己的传统服饰而改穿胡服，赵人会乐意吗？
身为两朝重臣，肥义的见识当然不是常人可比。
见赵武灵王有些犹豫，肥义赶紧向他打气：“下臣听说，办事犹豫不决就无法成功，行动踌躇不前就无法名扬天下。既然您下定了变革世俗的决心，那就得无视天下人的议论了。谈论最高道德的人，是不会附和旧俗的；成就大功业的人，是不会与众人一起谋划的。愚笨者连已成的事实都看不明白，而智者在事态尚未露出苗头时就已预见其变化了。大王还是赶紧推行胡服骑射吧！”
得到了肥义的鼎力支持，赵武灵王顿时信心倍增：“寡人不是怀疑胡服骑射，而是担心天下人讥笑此事。国人如果能顺从于我，那么胡服骑射之功不可估量。就算整个天下都笑话我，我也一定要占领胡地与中山！”
随后，赵武灵王就身体力行，率先改穿了胡人服装。
不过，想要改革能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赵武灵王还必须要得到另一人的支持。
为此，赵武灵王又派王孙绁（xiè）去告知公子成：“寡人将改穿胡服参加朝会，也想让叔父穿上这种服装。如果寡人改穿了胡服叔父却不穿，我担心天下人会议论此事。改穿胡服，并不是为了娱乐，所以寡人希望能仰仗叔父来成就改穿胡服的功业。现在派绁来拜见叔父，请叔父改穿胡服！”
赵武灵王称之为叔父，那公子成应该就是赵肃侯的兄弟。突然接到赵武灵王改穿胡服的命令，公子成一时接受不了，委婉地表示反对：“下臣早就听说大王想改穿胡服了，可恰逢卧病在床，无法及时劝谏大王。下臣听说，中原之地是远见卓识之人所居，是万物聚财之地，是圣贤教化之所，诗书礼乐盛行，是远方人所观摩、蛮夷竭尽效仿的对象。大王现在放弃这一切，反倒改穿远方的奇装异服，背离中国传统，违背人们的心意，下臣恳请大王慎重地考虑此事！”
公子成的答复是赵武灵王早就预料到的，他并没有生气，反倒是亲自上门拜访，向公子成解释自己改穿胡服的初衷：“衣服，是要便于使用；礼节，是要便于行事。所以，圣人才会观察乡中风俗而顺其自然，根据事务而制定礼仪，这是为了有利于百姓，并同时增强国家实力。儒者都以孔子为先师，但礼节却都有所不同；中原各国风俗相同，但政教法令却有差异。至于那些偏僻山区，就更加要考虑便于行事了！如今我国东有黄河、薄落（古漳水流经今河北巨鹿和平乡东境的一段）之水，是与齐国、中山共有，可我们却缺乏船只来巡航这些水域；从常山（即恒山）到代郡（今河北蔚县）、上党，东至燕国、东胡的边境，西达楼烦（今山西西北宁武、岢岚一带）、秦国、韩国的边境，都没有骑射的防备。所以寡人要聚集船只，招募会水的国民，以守备黄河、薄落之水；改穿胡服以学习骑射，以防备燕国、三胡、秦国、韩国的边境。可叔父您却要屈从中原风俗而违反简主、襄主意志，漠视国之大事，这可不是寡人所期待的啊！”
在赵武灵王苦口婆心劝说下，公子成深明大义，也接受了胡服骑射的命令。
两位重臣都同意了改穿胡服，赵武灵王却还没能轻松下来——赵国还有大量其他的反对者。
大夫赵文就提出，“衣服有常，礼之制也”，反对赵武灵王改革；大夫赵造也声称“圣人不易民而教，知者不变俗而动”，劝说赵武灵王放弃改革；大夫赵燕虽然没有当面表示反对，但在赵武灵王发布胡服骑射的命令后，却迟迟不肯改穿胡服上朝！
面对朝中或明或暗的反对者，赵武灵王付出了极大的耐心，一一与他们辩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将胡服骑射的命令成功推广到了全国！[1]
胡服骑射改革之后，赵国迅速组建起中原第一支骑兵部队，极大地增强了赵军实力。此后，赵武灵王亲率“胡服骑射”的大军向戎狄不断发起进攻，先后吞并了中山国、林胡（今内蒙古包头以南一带），向北扩张到了燕国、代国一带，向西扩张到了云中（今内蒙古托克托县或今陕西榆林东北）、九原（今内蒙古五原）。
胡服骑射改革之后短短数年，赵国领土大幅扩张，令天下诸侯都为之侧目。赵鞅、赵毋恤以后，赵氏的第一次重大改革，出人意外地取得了巨大成效！
[1] 《战国策·赵策二》“武灵王平昼闲居”篇。
——完——
作者 |欲云：喜欢历史的理工男，现居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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