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联赛场均观赛人数反超中超，我们的启示是什么？

当球队成为城市文化的一部分时，票房不会再是我们需要在意或担忧的议题。

据《足球》报报道，今年中超联赛的总入场观众人数比去年减少了10.43万，场均观众人数从19937人降至19594人。这是自2011年中超场均观众人数首次超过J1联赛以来，在球场正常开放的情况下，首次被J1联赛反超。今年J1联赛的场均观众人数达到20354人，自2019赛季以来首次突破2万人大关，并时隔11个正常赛季再次成为亚洲最高。

乍一看，似乎不少唱衰言论又有了可以立足的市场，仿佛中超联赛的衰落又在眼前了。但其实仔细分析，情况并不如许多人所预料的一般。

本赛季中超的观赛总人数为近466万人（联赛共30轮），而J联赛的24赛季观赛总人数为近773万人，相比上赛季的581万人增长了近33%。但J联赛观众总人数的提升其实有一个重要的客观前提，即是因为J联赛本赛季的球队由此前的18支增加到了20支，因此联赛赛程相较于上赛季多了四轮（34轮-38轮）。

联赛场均人数对比

从本赛季J联赛与中超联赛的球队场均人数上座对比则可以看出，中超联赛的“票房大户”们（场均人数3万+球队）上座率其实远超J联赛，尤其是场均人数4.6万+的北京国安队，其场均观赛人数在全球都可以位列第32位，在亚洲范围排名第一。

纵观整体，J联赛的票房头部球队（场均观众3万+）的数量虽不及中超联赛，但整体观赛人数分布更为均衡，拥有大量场均2万+的球队（共11支），如广岛、横滨水手、鹿岛等。相比之下，中超在头部球队之外，观赛人数迅速下滑，只有少数球队能维持在2万以上（共6支），像河南队这样位列上座率第8的球队，其场均观赛人数也仅有1.5万左右。

24赛季中超联赛中，场均观赛人数少于1万的球队多达4支，深圳新鹏城队更是只有6200人左右的场均，而J联赛即使是上座率倒数的福冈也有场均9698人。这种差异反映出J联赛在球迷基础和整体市场稳定性上的优势，而中超则面临“强队热、中游冷”的两极分化问题。

J联赛球队23与24赛季票房变化

那么究竟日本J联赛在23至24年间是否有什么原因导致了场均人数的提升，我们不妨从J联赛每支球队的场均人数入手。

《足球》报给出了我们一些可能的原因，例如J联赛许多球队增加了球场容量 “（足球报原文）相比之下，J1联赛今年相比去年，东京绿茵、广岛三箭、鸟栖砂岩都带来了新增球场容量。” 这个论述似乎有事实可以佐证，例如文中提到的广岛三箭，从J联赛球队的场均人数增长幅度可以看出，本年度相较于上年增长最迅猛的球队为广岛三箭队（+58.79%)。

但其实这个表述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比如《足球报》该句中所提到的东京绿茵去年还在J2，因此球队的主场容量理论上都没有纳入上赛季J1联赛的统计范畴中，更谈不上新增了。第二个所提到的球队广岛三箭，球队去年的主场在爱电王广岛广域公园球场，今年则搬迁到了新竣工的爱电王和平之翼球场。广岛队的球场的确新建了，但其实球场容量反而是变少了（23赛季的广岛广域公园球场可容纳35909人，而新竣工的24赛季主场和平之翼则只能容纳28520人）。广岛三箭队今年观赛人数猛增是事实，但其实球场容量本身席位是减少的。

广岛队观赛人数增长的一个原因也许可以归结于主场地理位置的改变，球队23赛季的主场位于广岛市安佐南区，从广岛市中心经城市高速公路乘坐巴士需要20-25分钟，而24赛季的新主场和平之翼球场则就在市中心。同时广岛队本赛季成绩喜人，球队在本赛季获得亚军重返亚冠精英赛事，并且一度在赛季中保有争冠可能。 

而J联赛本赛季票房第一的浦和红宝石队（场均37519人）的本赛季上座人数相较于上赛季增长了22.97%，其票房的保障与球场扩容等硬件升级也并无太大关系。浦和红宝石队本赛季并未更换容量更大的主场，球队的战绩更是仅位列联赛第13。

该队的票房保障也许与本赛季的表现并无太大关系，因为浦和红宝石队多年来一直位列日本最具人气的足球俱乐部之一，其球迷以极度的忠诚和热情闻名，也被誉为“亚洲红魔”。无论球队战绩如何，主场埼玉2002体育场总是座无虚席，红色的海洋展现了球迷强大的凝聚力。浦和球迷不仅在主场营造震撼的比赛氛围，还会大规模随队远征，为球队助威呐喊，甚至影响到比赛的节奏和气势。他们将支持球队视为一种信仰，无论是荣耀时刻还是低谷时期，都始终不离不弃，堪称日本足球文化中最鲜明的象征之一。

联赛球队构成变化

日本J联赛本赛季场均人数的提升也许得益于联赛球队构成的变化。2023赛季场均人数倒数第一的横滨FC降级，使J联赛“去掉了一个最低分”。取而代之的是升级的三支球队中，町田泽维亚和东京绿茵均来自足球市场成熟的东京都地区，场均人数接近两万，展现了首都圈强大的球迷基础。而磐田喜悦也贡献了场均近万人次的观赛水平，补充了中游球队的表现。 

客观说，中超联赛本赛季票房较低并无法得出“联赛热度”下降这样的结论，不少头部强队以及焦点比赛的票房其实有着不小的提升。而在联赛构成上，上赛季大连人队的降级与解散，使得本赛季中超失去了大连这一中国足坛的票房保证。本赛季征战中甲的大连英博，在第二级联赛也交出了高达63.28万的总观赛人数，场均人数高达4.2万人。这一来一去，失去了大连这一”大票仓“的中超联赛的场均人数在本赛季出现下滑也是显而易见的。

同时也不得不忽视一些客观因素导致的中超球队上座率低下问题，例如不少球队因为安全因素以及安保成本考量，主场坐席售票率常年无法达到100%，维持在80%左右。同时本赛季，青岛海牛有两个主场被罚空场，另有两个主场因18强赛被改至西海岸大学城体育场。这客观上都造成了球队票房的减少。

票价对比：并非主要之源？

不少之前的论调认为，J联赛上座率高的原因也可以归结于中日两国人均收入的差异，但其实不然，J联赛和中超联赛在门票占收入比例上的差距并不大，尤其是单场门票价格。

拿日本本赛季上座率最为火爆的浦和红宝石为例，其球队单场散票价格最低为2700日元（不含特殊人士票）而球队最低季票价格为 37000日元，浦和市民的平均年收入约为665万日元，合月收入55万日元。最低单场散票价格占居民月收入的0.49%，最低季票价格占居民年收入的0.55%。而拿中超联赛的北京国安对比，球队本赛季非热门场次的最低票价一般为120-180元，而球队24赛季最低季票价格为950人民币。根据此前公布的北京市民人均年收入（2023）约为81752元，合月收入6812元。最低单场散票价格占居民月收入的1.76%，最低季票价格占居民年收入的1.16%。 

扎根本土，让观众注意到身边的联赛

不少日本球队在近些年为提升上座率想出了不少活动。例如许多J联赛球队例行推出观赛限定的观赛服活动，即球迷需要现场观看本场比赛才能获得这件特别的观赛服。

多年来J联赛球队也在尝试球队本土化上做了诸多功夫，而不少案例已经广为人知。例如经典的浦和红钻对阵横滨水手的“天王山之战”，在双方媒体的赛前造势以及动员下，埼玉2002体育场涌入63700人，几乎达到满座状态。

东京FC在东京市每年例行的“东京市民日（都民の日）”举办联动活动吸引了超过32000名观众到场，较平时提升了约25%。无独有偶，多年来日本球员优秀的旅欧表现也推动了本土足球票房的叠加，例如川崎前锋举办的“三笘薫联动”活动，邀请三笘的欧洲队友录制视频互动，并举办现场签名会，吸引了大量球迷。

而更多球队选择扎根本土，例如名古屋鲸鱼的“乡村联动计划”，带动销售当地的知名农产品，同时球队也尝试推出了大学生免费观赛计划，吸引年轻一代球迷到场观赛。

而遥远北海道的札幌队则在赛季中举办“儿童免费入场日”，让15岁以下观众免费入场，拉动球队的观赛人数。

清水心跳则在所在地静冈县的“静冈茶文化日”中推出了限量联名球衣和茶饮品体验，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

多年来J联赛球队也一直致力于新场馆和体验升级，例如鹿岛鹿角队主场的新观赛区就增加了“家庭观赛区”和“球迷互动区”，为儿童和初次观赛者尽力打造舒适区域。

而这些行动显然也收到了效果。从数据中可以看到，日本球迷普遍更关心球队联赛的比赛，从日本参加亚冠赛事俱乐部的亚冠比赛主场人数也可以看出，均显著低于球队J联赛赛季场均入场人数。例如广岛三箭的亚冠赛事仅9694人入场（24赛季联赛场均入场数25609人），横滨水手对浦项铁人录得8932人（24赛季联赛场均入场24843人）神户胜利船则得亚冠更是只有6009人入场，远低于其J联赛21811人的场均入场人数）。

也许正是意识到了这点，近年来我们的联赛也在努力向身边的球迷靠拢，例如浙江、河南等队就在赛季中期经常进行与当地社会公益组织机构的联动，而上海申花队更是在一整个赛季中都邀请球迷代表在赛前进行献唱国歌仪式。

纵观中超联赛上座率的几名头部球队，无一不是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历史上曾经或现在的“重镇”。这些城市本身就已经承载了多年的球队情怀，谁又能否认成都蓉城如今的票房里没有老川足“黄色旋风”时代所感召的情怀球迷呢？

谈到球迷文化，作为中国足球之城的大连也许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过去十年里，代表大连在中国顶级联赛中征战的俱乐部已更迭了几茬，但无一例外，身后的大连球迷始终忠诚如一，用热情和支持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城市与球队共命运”。或许，这就是球队成为“城市文化”一部分的最好写照，而俱乐部也将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凝聚和回馈这份忠诚上，让球迷感受到自己不仅仅是观众，而是球队的一部分。底蕴也许就是一点一滴的日积月累。当每支职业联赛球队都成为所属城市的城市文化一部分时，也许球队的票房问题，已经不会再是一个我们需要在意或担忧的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