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丨葫芦岛随笔

行记中国旅游文学

2024-12-24 14:03发布于浙江

方兄邀我去葫芦岛观光，盛情美意，我求之不得。

从洞庭湖畔出发，一路飞奔，下了车，直抵渤海岸边，面朝大海，朋友早已将一桌海鲜美酒摆上。浪漫景象，热情阵势，豪气排场，让我受宠若惊。他像一个波澜不惊的舵手，很有感召力地轻轻挥手，“各位，一起来，陪我的兄弟喝酒！”

海浪一浪高过一浪，美酒一杯接着一杯，千里之外，多年之后，从南方来到北方，在葫芦岛故知相见，沙滩舞台，大海背景，浪涛奏乐，足矣。要说人生葫芦里装些什么好？我愿把今天的美好遇见全部放进去。

方兄考虑很周到，几乎陪我游遍了葫芦岛全境，首先带我去看红色景点。在“塔山阻击战纪念馆”，我看到了国民党溃败前夜，蒋介石登上葫芦岛督战，最后一去不返，蒋家王朝的江山在枪林弹雨中分崩离析。塔山血战，死伤上万，五天对攻，每一秒都在拿生命换算。“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塔山！塔山！就是把部队打光了，也不许后退一步！”战争，将人性扭曲成了残酷的绞肉机，谁说江山不是血染而成？

接着参观他们多年深耕的项目，葫芦岛青山水库引水工程。巧合的是方兄的家乡和葫芦岛相距万水千山，居然都有一个与水有关的地方叫青山，而且都与他的命运紧密相连。青山水，是葫芦岛的生命之水，水库容量6.6亿立方米，距葫芦岛市约80公里，引水工程耗资巨大。快艇在青山绿水之间飞驰，把手伸进卷起的浪花，水像时间一样从指尖流过。人生乘风破浪也好，一路颠沛也罢，此刻，我们的心境像蓝天开朗，像清水明亮。有时候当下就是永恒，宇宙无限，人生短暂，在过程里享受，那才是将永恒变现。

葫芦岛是一座英雄之岛，塔山的每一寸土，兴城的每一堵砖，九门口长城的每一级台阶，都是英雄们用血肉之躯夯实碾压。400多年前，明朝抗金悍将袁崇焕在这里以一万兵力，击溃了二十万敌人，打得后金抱头鼠窜，不可一世的努尔哈赤被击伤致死。

王朝即将灭亡之时，总会涌现出一些悲剧性的英雄人物，明末的袁崇焕也逃不出这样的厄运。当他再次击败金兵后，朝廷以涉嫌通敌把他缉拿。功高震主，居功自傲，众妒英才，皇帝担心位子不保，疑鬼疑神，英雄也要下地狱。袁崇焕凌迟处死，惨遭千刀万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浴血奋战的爱国将领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他昔日誓死保卫的京城民众，把他骂得狗血淋头，吐口水扔石头，纷纷从刽子手中抢食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肉片。袁崇焕被冤杀，于厉害了我的朝，于万岁我的帝，于赤胆忠心的袁崇焕都是悲剧。威名远扬又如何？功成名就又怎样？名利只有短暂的喜剧，落幕之时皆是悲剧。

秋高气爽，东戴河无风三尺浪，这里是中国最早的皇家海洋。 2000年前，秦始皇、汉武帝、曹操等等都来这里做过万寿无疆，永保江山的美梦。

在碣石海滨，有一座孟姜女的雕像。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民间流传很广，长城是封建王朝守卫皇权的铜墙铁壁，那绵延万里的城墙，是黎民百姓的尸骨堆积。近两千年漫长的岁月中，长城屡修屡补，强征了无数民夫，每年每天都在催生孟姜女和范郎的悲惨。史料记载，秦始皇修筑长城，下令从全国征缴粮食运往工地，这些粮食有的来自于遥远的东海之滨，有的来自于南方的稻米之乡。路途遥远，当粮车到达黄河河套地区，运粮人也累死饿死不少，他们沿途也要吃饭，有的启程时装的19担粮食，到达时只剩下了1担。结果，秦始皇下令严惩，杀掉了无数运粮的民夫。有道是反也难，顺也难，委曲求全也枉然。忍忍忍，忍无可忍，逼逼逼，官逼民反。历史上到底出了多少个孟姜女和陈胜吴广？在我们远去的祖辈中，一定出了无数个可怜的孟姜女，涌现了千千万万个前赴后继的陈胜吴广，只是他们在历史长河中，连传说野史也很少留下。历史是强者书写的欢笑，在朝廷的典章里，永远也翻不到对弱者的悲悯。

来到九门口水上长城，听方兄讲李自成的大起大落。李自成攻破北京后，手下刘宗敏抢走了吴三桂的情人陈圆圆，吴三桂本欲投降农民起义军，但得知陈圆圆遭劫后，冲冠一怒为红颜，愤而投降清兵。就在李自成与明军殊死搏斗时，吴三桂打开九门口地下长城密道，引清兵入关，绝杀农民起义军。自此，李自成兵败如山倒，帝梦呜呼。

孟姜女和李自成这两位历史人物，皆与我们的家乡湖南常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先说孟姜女，相传她出生于津市嘉山，自幼与丈夫范喜良情投意合。然而命运弄人，范喜良被强征去修筑长城，从此杳无音讯。孟姜女在家中日夜思念，担忧不已，决定踏上寻夫之路。一路上，她风餐露宿，历经艰辛，从津市嘉山一直走到长城脚下。但得到的却是丈夫早已累死在长城脚下的噩耗。悲痛欲绝的孟姜女哭声震天，感天动地，最终投海身亡。

再看李自成，他率领农民起义军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攻破北京，敲响了大明王朝的丧钟。然而，胜利也冲昏了闯王头脑，骄傲忘危，战斗逐渐失利，从长城一路溃败至石门夹山。在夹山，李自成陷入了绝境，昔日的豪情壮志化为泡影，满心的抱负功亏一篑，只能含恨归隐。

《孟姜女》和《牛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白蛇传》并称中国古代四大爱情传奇。李自成揭竿而起，一呼百应，在明朝大地上演绎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铁律，揭示了无数普通人在极权下的悲壮与不屈。两个历史人物的命运，把葫芦岛和湖南常德连在了历史的脉搏上，让两地在岁月的长河中，承载了更多的文化记忆和历史厚重感。

从长城密道出来，我和方兄回归现实，来到了龙湾海滨的龙回头景区。此地高于海平面近百米，远能赏日出日暮的壮丽，近可览潮起潮落的澎湃。相传乾隆皇帝亲临此地时，沉醉其间，频频回首。

凭海临风，环视四周后，我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交汇，接着一阵哈哈大笑，方兄说道：“世上哪里有龙？日子和海浪也不会回头。”

是啊，若干年以后，不要说回头，可能连地球都没有！

摒弃浮华与虚妄，敬畏和善待当下，用仁爱填充短暂的人生，也许是给自己留存的最好映像。

高立，湖南临澧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旅游报》文学专栏约稿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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