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地处黄海之滨的琅琊台遗址考古工地虽然进入了寒冬,但一个振奋人心的论证结果,让寒冬里沸腾着热气。考古专家经过论证可推定,青岛琅琊台遗址主峰的“大台”主体是秦汉时期高台建筑基址,为秦始皇所筑之琅琊台,这也证实了《史记》等文献的相关记载。至此,持续多年的琅琊台遗址考古发掘取得了重大成果,青岛历史上那段荡气回肠的真实场景重新“复活”,联合考古队多年的工作成果也得到了专家们的肯定。12月23日,青岛早报记者经过调查采访得知,从2019年起,考古队已经连续6年对遗址进行了主动性考古发掘。发掘区位于主峰的“大台”、东部的“小台”、山南的“窑沟”“台西头”和东南的“亭子兰”等多个地点。通过持续系统的发掘,遗址的规模、布局及主要遗迹面貌基本呈现。在发掘的同时,考古队在遗址及其周边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勘探,也取得重要收获。
琅琊台风景区。
/ 发布 /
我国秦汉考古新突破
12月21日,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青岛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所在西海岸新区召开琅琊台遗址考古发掘成果研讨会,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博物馆、浙江省考古研究院、江苏省考古研究院、山东大学等单位的专家和山东省文化和旅游厅、青岛市文化和旅游局、青岛市黄岛区文化和旅游局的领导共计约20人参加会议。
琅琊台遗址主要考古发现示意。
专家们充分肯定了琅琊台遗址的发掘成果,认为遗址的发掘意义重大,是我国秦汉考古的新突破。自2019年以来,经过6年的持续努力,考古团队揭示了一系列重要遗存,特别是确认了该遗址上的高等级建筑始建于秦代,并发现了大半圆瓦当等高等级建筑材料,证明这里是秦始皇东巡期间营建的重要国家工程。作为秦汉皇帝东巡的重要地点,琅琊台遗址一系列考古新发现充分体现了今山东地区在秦汉统一国家中的重要地位,同时也反映了齐鲁文化在中华文明形成进程中的重要作用,是多元文化融合、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历史进程的重要见证。同时,琅琊台也是中国古代从陆地走向海洋意识觉醒的一个标识,具有世界海洋文化的历史意义。遗址的发掘、阐释和利用有着重要的历史和现实意义。
琅琊台遗址山顶建筑基址西部发掘区全景。
/ 推定 /
秦始皇所筑“琅琊台”
对于青岛的历史,秦始皇东巡琅琊充满了神秘的色彩。通过多年的考古发掘,琅琊台的历史真相慢慢被揭开。2019年—2023年,为配合琅琊台遗址保护规划编制,经国家文物局批准,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青岛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所共同对遗址进行了持续的主动性发掘。自2019年以来,考古工作人员坚守一线,冒酷暑战严寒,只为还原那段历史真相。
琅琊台遗址山下夯土基址2024年发掘区全景。
濒海夯土台基探沟。
“发掘过程中,感觉当年这个工程很宏大,大家都很兴奋。”山东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副研究员、琅琊台遗址考古发掘项目负责人吕凯介绍,通过持续发掘,考古工作人员确认了琅琊台“大台”主体为秦汉时期高台建筑基址,体量宏大,夯筑质量极高,是重要的大型国家工程,根据早先发现的秦代刻石的佐证,可推定为秦始皇所筑之“琅琊台”。记者了解到,自1973年全面普查以来,经过多年来陆续的调查、勘探与抢救性清理,琅琊台遗址的基本面貌被揭示出来。遗址内主要分布有两处大型台状夯土基址,即位于主峰顶部的“大台”和“大台”以东约1.2千米海边的“小台”。遗址保护范围内还发现窑址、道路及其他多处夯土基址,总面积约3.8平方公里,2013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 亮点 /
琅琊台建筑等级非常高
吕凯介绍,持续多年对琅琊台的考古发掘,每一位考古工作人员都仿佛有种穿越回到秦代的感受。考古人的目的就是通过不断地发掘,弄清还原这里发生的“秦朝往事”。
2024年,琅琊台遗址考古发掘批准面积800平方米,发掘区分为山顶建筑基址(大台)、山南建筑基址(台西头村西)和濒海夯土台基(小台)3个地点。
大台发掘区内主要遗址分为多期,其中第一期重要遗迹包括台下房间、排水设施及院落门址。房址北部有延续至其外的排水设施,南段为地下陶管道,北段为立瓦铺装的明沟。明沟东侧发现门址一处,推测为一处院落东门。
通过多年的考古工作,琅琊台遗址的面貌逐渐清晰。遗址包含山顶层级错落的高台建筑、山下临海的平地院落式建筑、依山建造的大型夯土平台、年代清晰的砖瓦窑址区等,这些重要遗迹之间又有着密切的关系,同为遗址的重要组成部分。
/ 解惑 /
打开“下沉式房间”密码
继夯土基址、排水设施、石铺道路等重要秦汉遗迹被发现后,琅琊台遗址考古发掘又有了不少新发现。记者从遗址考古发掘现场了解到,考古工作人员在之前发现的高台建筑东部发现一处附属房间,相对于南侧的台基,地面要低两米,推测该“房间”或与之前发现的三列并排的陶管道相关。2024年琅琊台遗址发掘工作围绕该“房间”周边展开,探索该“房间”的用途,为全面了解山顶高台建筑的形制提供有效信息。
窑址区出土秦代板瓦。
据了解,该区域位于高台建筑的东部,在2023年的发掘中考古工作人员发现了一段秦代的石铺路面,而在路面北侧他们又发现了一处比路面要低两米左右的“下沉式房间”。“今年的发掘,主要是在2023年的发掘区的基础上向北扩展,目的就是把这处‘房间’揭露完整。”吕凯说,根据之前发现的一些线索推测,这处“房间”很有可能与之前发现的三列并排的排水管道有关,也极有可能是排水管道的源头,通过今年的发掘工作,找到了这些推测的证据,同时探索高台建筑东部这一部分区域建筑功能的问题,从而更加全面认识整个山顶高台建筑的形制、功能以及性质。
窑址区出土秦代瓦当印纹构件。
窑址区出土秦代夔纹瓦当残件。
/ 成果 /
琅琊台遗址五大新发现
多年持续对琅琊台遗址的考古发掘,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收获。不仅证实了《史记》记载的相关内容,更让秦始皇东巡琅琊的故事越加清晰起来。记者顺着多年来对琅琊台考古发掘的跟踪轨迹,在考古工作者的讲述中,还原了一次次发掘中的惊人发现。
大台发掘区正射影像。
“大台”为“高台建筑基址”
琅琊台考古发掘的重点区域是“大台”。大台位于琅琊台遗址中心和制高点位置。经详细勘探,山顶的夯土分布区域平面大致呈“T”字形,“T”字一横长近300米、宽约100米,西宽东窄且东端地势更低。经考古发掘,证实“大台”主体是一座“秦修汉葺”的高台建筑基址,其周围还分布有附属建筑及院落,整体规模宏大且结构复杂。以发掘成果为线索进行测算,最上层台基东西长约61米、南北宽约39米。在多年的持续发掘中,台基东、西两侧部分区域被揭露,辅以调查勘探,为推测建筑整体形制提供了线索。
山下发现阶梯式建筑群
通过调查勘探,考古工作人员于“大台”顶部正南的山下发现面积较大的夯土基址,基址位于山前阶地上,地势高亢开阔,在发掘区南部发现包含大量建筑遗物的堆积,出土板瓦、筒瓦、瓦当等,形制与山顶相同。结合对夯土结构的判断,推测此处建筑与“大台”基本同时营建。根据勘探情况,目前发掘的建筑基址位于一处规模庞大的建筑群的东北部,发掘区以西、以南,尚有多处夯土集中区域,共同组成一处背山面海、呈阶梯式分布的建筑群。
“秦代御窑”再现
琅琊台考古发掘中,窑址的发现成为整个琅琊台遗址发掘的重要组成部分。据考古工作人员介绍,窑址区位于山下建筑基址以西,地势平坦,西邻一条大型冲沟,当地称“窑沟”。考古工作人员发现,窑址内及周边出土大量残断或变形的板瓦、筒瓦、圆形云纹瓦当、素面方砖及陶管道等,形制与台顶发现的基本一致。发现的半圆形夔纹瓦当残块,图案纹饰与陕西栎阳城、辽宁绥中姜女石行宫等遗址所发现的秦代大瓦当接近,当用于极高等级建筑。据此,考古工作人员判断,这些陶窑烧制的瓦当、板瓦、筒瓦等建筑构件,就是为建设琅琊台上高等级建筑所用。
“小台”建筑为大型工程
在琅琊台考古发掘中,除了“大台”的惊世发现外,还有位于“大台”以东的“小台”。发掘表明,濒临大海的“小台”现存夯土依托东侧自然山体夯筑而成,夯土同山体构成直径200余米、平面略呈椭圆形、顶部平坦的高台。地面及表土层下几乎没有发现陶片等古代遗物,与“大台”存在明显差异。青岛市文物保护考古研究所的彭峪介绍,通过探沟等形式对“小台”进行小面积发掘,在夯层中发现绳纹瓦片及红褐色素面砖块,通过分析,推测夯建年代较早。就其庞大夯土体量来看,亦需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应是有特定目的、有重要作用的大型工程,可能与重要的历史事件有关。
战国“亭子兰”临海听潮
在琅琊台考古发掘重点区域的“大台”东南方向,发现的“亭子兰”建筑基址年代为战国时期。考古工作人员发现了大量瓦片堆积,推测与古代建筑有关,发现的遗迹主要有长廊建筑基址和院墙基槽等。长廊建筑基址现存长度超过90米,南北宽约5米。长廊式建筑基址东端为一处院墙遗迹,院落濒临大海,现仅存其西南角。
考古专家介绍,沿海的“亭子兰”地点发现规模较大、形制独特的战国时期建筑,出土文物具有齐国特征,对于追溯秦始皇东巡琅琊及筑琅琊台的历史渊源有重要价值。
/ 亮点 /
建筑群再现“国家工程”
记者曾多次登上琅琊台遗址,深入考古发掘现场,跟随考古专家“穿越”回秦代。多年的发掘工作,让琅琊台遗址上曾经那个规模庞大、气势恢宏的大型高等级建筑群越来越清晰。当年秦始皇东巡琅琊的一幕幕场景,仿佛呈现在眼前。
山顶建筑形制上接近秦咸阳宫一号宫殿,但依山巅复杂地形,布局更为灵活……考古工作人员讲述这些真实发现时,总是显得很兴奋和自豪。眼前的这些建筑基址,由山顶高台延伸至山南阶地,是始皇帝“徙黔首三万户”修筑的国家工程,在中国建筑史上当具有重要地位。
考古专家认为,秦汉皇帝对山东沿海的东巡是加强王朝对东方地区控制的重要手段。作为秦汉皇帝东巡的重要地点,琅琊台遗址一系列考古新发现充分体现了今山东地区在秦汉统一国家中的重要地位,同时也反映了齐鲁文化在中华文明形成进程中的重要作用,是多元文化融合、统一多民族国家形成历史进程的重要见证。持续6年的琅琊台考古发掘,取得了重要成果。但随着进一步的发掘,更加清晰的琅琊台历史真相将呈现于世,成为青岛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 记者手记 /
历史真相的“求证者”
多年来,由于职业和兴趣,记者经常深入考古发掘现场,和青岛考古人交流学习。从即墨北阡遗址发掘,到土山屯汉墓群;从平度三埠李家遗址,到琅琊台遗址……一个个发掘现场,就是每一位考古人的“战场”,他们身上特有的职业操守和工匠精神,让人由衷敬佩。正是因为他们扎根田野、透物见人、实事求是的职业操守,发扬以苦为乐、甘愿寂寞的精神,让一个个历史谜团被解开,一段段历史真相被还原。
冬至这天,在黄海之滨的琅琊台遗址考古现场,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般。此时,迎来一场全国专家论证会。几位年龄超过50岁的老考古工作人员为了见证这一历史时刻,在发掘现场已经坚守了几个月。考古工作人员常说这样一句话——考古是一个长期的活儿,没有一股钉钉子精神,很难守得住寂寞,也很难做出成果。一个挖方,一件文物,为了寻求历史真相,很多时候考古工作人员在这里一蹲就是好几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
以苦为乐,耐得住寂寞。白天趴伏在挖方里清理文物,晚上继续整理资料,看似简单的重复,考古工作人员却能从艰苦中获得乐趣。由于考古工作的特殊性,公众对考古工作人员的日常生活了解不多,我们看到的考古重大成果,正是源于他们的艰辛付出。
追求完美,工匠精神。随着我国考古领域人才年轻化,大量80后、90后甚至00后加入考古队伍。考古挖掘中,大多数文物出土时都处于残损状态,很多时候光残损碎片就多达上百件,需要完整拼接粘合。考古工作人员靠着“耐心”“细心”,让一件件文物修复如初。
来源|青岛早报记者 康晓欢 袁超 通讯员 吕凯 彭峪 李祖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