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钱江湾
赏了许多年的西湖枫情,友人在微信里叫我总结概括一下。这可有点难住我了。平时就事论事也写过好几回赏枫乐事,但真要说个“子丑寅卯”,还是下笔凝重。
秋冬之交的北国,早已雪花纷飞,而在江南的杭城,却是一年中最浓抹重彩的高光时刻。这个时候的西湖,不似春日那般喧嚣,多了一份恬淡中的宁静。漫步或者骑行西湖,从南山路到北山路,途经杨公堤、龙井路、灵隐路,走走停停,此刻微风正好,游兴微醺,一路上是层出不穷的红枫叶,散发着灼灼的霞光。这一路不用寻寻觅觅,不用刻意的张望,总有一抹似云如霞的红枫惊艳了双眸。
细细品味随处可见的枫情仪态之美,觉得西湖边的红枫居然蕴含着那么一种千娇百媚的韵味,万千宠爱惹人怜爱。在不同的角度停格这一份美妙和愉悦,自己也一不小心成为画中人。
都说幸福的理由大致相同,灵秀山水四时风光让人留连让人缠绵。其实认真地Pk起来,还是会发现枫华正茂的秋冬,较之于其他季节,有其独特的魅力。
不必细论永福寺和灵隐路秋色之伯仲,也不必比较九溪和梅家坞画眉之深浅,单就西湖周边近距离的红枫来品味吧。
西湖的枫姿绰约,在于她低调中的奢华。人们常把北京香山、南京栖霞山、苏州天平山、长沙岳麓山称为国内四大赏枫胜地。西湖赏枫虽然没有名列其中,但只要你身临其境,同样会被这满目的缤纷绚烂所陶醉所震撼。那是一种恣意挥洒的宏盛,那是一种云蒸霞蔚的艳丽,那是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
太子湾的郁金香和樱花之美早已名闻遐迩,但红枫之恋却并不为绝大数游客所知。无论是大风车背后草坪上几十棵蔚然成林的红枫,还是溪流环绕的小桥边袅袅娜娜的枫林,这些红枫长得华美,长得可人,漫步其中,或者从枫林的背后透视,都有从油画中走出来的感觉。
西湖红枫不象栖霞山和天平山那般名声在外,专门冲着红枫来的大多是当地的市民和周边的游客。虽然以前名气不是特别大,没有像春天看郁金香那般摩肩接踵涌来专门观赏的游客,但同样大气磅礴,同样引人入胜,这算不算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西湖的枫姿绰约,在于她温婉中的湿润。长于湖边溪边的红枫,总是摇曳在清澈通透的碧波之中。无论是猩红粉红暗红,还是嫩黄青黄金黄,都象是在湿漉漉的水中刚捞上来一样,浑身都显露着江南山水的灵秀之气。
身边有一片灿烂的枫叶,水中就有一团晃动的火焰。你在岸边欣赏着这一地枫华,水中的鱼儿也围绕着红枫的倒影直打转。这种感觉在花港红鱼池边特别明显。她既艳如小家碧玉,也灿若大家闺秀。水中顾盼的身影,说不清有多少温婉动人。
西湖的枫姿绰约,在于她率真中的自在。她可以只将一团锦缎一般的红粉,或山坡上静谧的小茅屋前后的一排橘红尽情地铺张在你的面前,微风吹拂中有点调皮还有点任性。
她可以遗世独立,挺立于景区每一个角落,也许没有多少人来欣赏,但她照样活出一株树的率真和精彩。象三台云水一带,一直到八盘岭路。外地的游客已是十分的稀少了,就是本地市民也较少遇见。游人在或不在,枫叶照样亮丽。
走进云松书院观赏枫景,静谧的院子里红枫树很少,仅仅只是孤寂的几株,却特别有味,她与周遭的环境,与金庸笔下的侠客江湖自然而然地穿越在一起,随便发一组朋友圈,你会觉得“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西湖的枫姿绰约,在于她融合中的和谐。总有一种江南园林中的别样雅致风情撩拨着你,已是初冬的时候了,微黄的草坪不再茵茵的一片,小桥流水边依然浓荫蔽日,橙红菊黄的彩枫叶就出落在它们中间,看上去尤其炫目和靓丽,色彩的互补和交融非常和谐。
晨曦,雕塑,亭台楼阁,或者古刹里的雕梁画栋,暮鼓晨钟,与枫情相得益彰。鸟鸣山更幽,枫燃冬愈暖,被一层层过滤了的市声、车马声,透过茂密的树林溢进来,更增添了赏枫人的悠闲沉静。
西湖的枫姿绰约,在于她浪漫中的野趣。浴鹄湾和茅家埠一带的红枫虽然数量不算多,并且也没有形成独自成林一片的规模。但是正因为这样,偶尔闯进眼帘的一两株红枫,就如同高贵圣洁的女神,置身于乡村田园之间,横生一种天然的野趣。几株红枫在一大片芦苇花絮的簇拥下载歌载舞,浪漫极了。
从杭州花圃后门的花房这条小路出来,行走到昆龙度假村这一段,高大的枫香树被橙黄色的枫叶所笼罩,小路蜿蜒曲折,红枫一路如火焰向前。鸡爪槭和红枫黄中透红,艳丽若火,层层叠叠,呈现九里云松十里枫的壮美景色。
西湖的枫姿绰约,在于她隽永中的悠扬。西湖赏枫历史也是很悠久的。灵隐路一带在元朝时就有来此赏枫的习俗了。清朝时从上香古道摇着吱呀的小船到灵隐寺,小河两边也有让人赏心悦目的红枫风景线。一条杨公堤,不知沉醉了多少代人的赏枫记忆。
近年来,有识之士挖掘的小众赏枫地越来越多,比如六和塔边的鸡爪槭,藏于塔后御碑亭前面,一般人不会专门去关注,青红相间的枫叶与碑亭、与塔影、与悬钟十分相配。建于北宋开宝三年(970年)的六和塔至今已有一千多年了,我不知道当初的塔边有没有枫树的,但古塔所处的月轮山上却是枫林尽染的。枫叶掩古塔,照钱塘,看一桥飞渡,思古览今,特别有年代感。
还有北山街玛瑙寺里的红枫也是如此。建于孤山的玛瑙寺是南宋绍兴年间迁建于北山街的,古寺小巧玲珑,一代代红枫接力竞秀。与北山街一墙之隔的那株鸡爪槭,就位于卫生间边,今年却秀出了新高度,赏枫人一拨接着一拨,让“出身环境”并不很雅的这株枫树一次又一次高频出现在自媒体上。
几百年来,西湖的枫姿随着岁月的缓缓流淌,经久不衰。每年的秋冬,以一个赏枫的名义,来一次西湖,周边随意转一转,总能带着一种酣畅淋漓满载而归。年年岁岁枫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常常看到红枫掩映下的湖畔树下,坐着一对对年迈的情侣,枫光照耀着他们,相依相偎的情侣成了一道亮丽的剪影。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长流,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初冬的这一刻,枫姿已不再是表面的华丽,而是岁月沉淀后的深情回望。
西湖枫舞的时节,情不自禁的会想起一个叫不出名字的诗人写的诗:“我依然看你不厌倦,就象风吹了八千里,不知归期。我还是很喜欢你,愿夜阑尽饮。不负初心,可惜情不知所起,回忆一贫如洗。就算不远万里,就算没有归期,我依然静静的等你……”
西湖的枫姿已成为难以磨灭的记忆。刚刚将欲离别,就思念着又一场重逢。这是不是古人说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我总觉得,命名“西湖十景”的南宋时期,枫情一定远不如当今漂亮的,否则会弄个“西泠枫火”之类什么的。尽管比起来,西湖的枫情还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但在我心中,就算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西湖六月,就算雪花亲吻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的数九隆冬,我依然要执着地等待,等待“杮叶枫林别样春”的来年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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