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查丨美国海伦妮、米尔顿飓风引发诸多谣言，两党相争竟然人造飓风？

文字｜南大新传未来编辑部·核真录

娄家铭 魏若琪

制图丨娄家铭 王琳菱

编辑｜郭思航 彭思语

排版｜彭思语

2024年，北大西洋创纪录的高海洋温度使得美国东南部飓风异常活跃。其中，飓风“海伦妮”和飓风“米尔顿”在9月下旬和10月上旬接连袭击美国东南部。据WIKI统计，截至11月19日，海伦妮飓风造成超过892亿美元损失，233人死亡；米尔顿飓风造成超850亿美元损失，35人死亡[1]。

飓风袭击的时间极其敏感，离此前的11月5日美国大选仅一月有余，并且飓风灾害严重的几个州多为红州（即共和党占优势的州）和摇摆州（即两党势力相近的州），飓风灾害被不可避免地政治化：倘若执政党处理不好重大灾情，很容易遭到在野党的攻击。灾情期间，民主党政府执政、主持救灾工作，因此，飓风灾情成为共和党在大选中有力的舆论工具。在TikTok和X等社交媒体上，美国政府的救灾问题也引发了大范围讨论。

图1 受飓风影响州的政治倾向地图（黑框圈出部分为飓风灾害受灾州）

图2 美国大选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JD.Vance发文抨击民主党政府救灾不力 （来源：华尔街日报）

网民所关注的飓风传言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一是美国政府救灾不作为，二是有关操纵飓风的阴谋论。本期核真录选取其中影响力广泛的几个传言，核查其真伪。

10月2日，Facebook上最早出现了“FEMA（美国联邦紧急措施署）正在阻止救援”的传言。10月3日，X上的右派（共和党支持者）媒体Live From America TV也报道了这一事件。该传言称，FEMA在飓风灾情期间“什么都没有做”，“他们正在没收物资、停飞飞机、切断救援，只提供区区750 美元（约合人民币5400元）来帮助人们”[2][3]。

图3 最早在X传播“FEMA阻止救援”的帖子

此言论随后在互联网发酵。许多网民都声称，FEMA禁止个人进入灾区救灾，并且没收、拦截私人援助；而出于对FEMA和美国红十字会的不信任，个人援助者们又不愿意通过官方渠道捐款、提供援助（见图4）。但是，传播这些传言的网民都没有给出实质性的证据，仅作个人观点的陈述。

图4 X上网民讨论“FEMA正在没收捐款

在灾区的部分网民也称，他们得不到任何援助，私人房屋甚至被FEMA强征用作“办公用地”。

图5 X上有关“征用房屋”的讨论

在民间舆论持续发酵的同时，10月5日，美国企业家埃隆·马斯克在X上公开批评FEMA：“FEMA不仅无法帮助受困的人，甚至还在阻拦想要援助的市民。”马斯克称，自己想往灾区送一些物资救助灾民，却被联邦部门阻挠，最后找到交通部长，解决了该问题。

图6 马斯克公开对FEMA的指控

针对以上一系列传闻，FEMA陆续作出回应。10月3日，FEMA称“FEMA正在没收捐款”消息为假[4]。此外，FEMA称其“不接受幸存者或志愿组织的捐赠或食品”，“食物、水或其他物资的捐赠由志愿机构处理，这些机构专门负责储存、分类、清洁和分发捐赠物品”。这表明，一切个人援助必须要经由志愿机构“走程序”，即FEMA承认拒绝民间渠道的援助为真。

对于拦截车辆和封锁道路的传闻，FEMA表示：“FEMA不会拦截车辆，也不会指派武装警卫封锁道路，这些工作由当地政府负责。”也就是说，FEMA没有表示拦截车辆和封锁道路为假消息，只是说这一行为归属当地政府执法部门（即各个州封锁边境的权力掌握在州政府手中，FEMA无权干涉处理）。在辟谣帖中，FEMA再次强调“FEMA不会控制交通流量或进行交通拦截，这些由当地政府处理”[4]。

受飓风影响较大、受灾情况严重的北卡罗来纳州在10月4日的回应证实了FEMA的言论。北卡罗来纳州政府官方网站就“FEMA正在没收捐款”的辟谣帖回应，“除非您正在与已经在当地提供服务的组织合作，否则请不要自行部署到北卡罗来纳州西部”[5]。这意味着，FEMA和政府拒绝个人途径的援助，只接受个人联系有关组织进行援助属实。

除了FEMA，美国政府官方也在极力辟谣。田纳西州诺克斯县市长格伦雅各布斯(Glenn Jacobs)称，FEMA等机构没有没收物资，并且呼吁每个人都能暂时放下仇恨，伸出援手[6]；而多家媒体也就该传闻进行了“事实核查”和“辟谣”。其内容大同小异，引用论据多为官方部门的澄清发言，但都缺乏关键性证据，无法证实或证伪流传的谣言[7]。

综上所述，FEMA官方否认自己没收捐款，而爆料“FEMA没收捐款”的帖子都是个人陈述，并没有现场录屏等决定性证据，因此没收捐款等说法缺乏依据。同时，FEMA提出对外部个人援助的封锁由该州政府负责，与FEMA无关。而北卡罗来纳州的辟谣帖以及多家救助组织确实表示不鼓励民间个人渠道的援助。

10月3日，一位共和党支持者（国会山事件参与者，一般被认为是激进支持特朗普的人群）在X上发帖称：哈里斯将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的10亿美元资金给了非法移民，这些资金原本应该提供给北卡罗来纳州和佐治亚州的居民，用于飓风救灾。在飓风中失去一切的美国人现在每人只能得到750美元[8]。

图7、8 “FEMA仅发放750美元，且是贷款？”流言的源头（来源：X）

核真录在FEMA官网查询搜索发现，750美元这一具体数字是有事实依据的。最早的官方消息是FEMA于2024年1月19日发布的关于灾难援助计划的改革，明确提到紧急需求援助金额为750美元[9]。北卡州亨德森县于10月1日发布的援助申请指南，则明确指出流离失所援助和紧急需求援助金额一共为750美元[10]，可以佐证750美元的紧急需求援助数额是有根据的。

不过FEMA的援助款项与北卡州亨德森县县政府所提出的援助申请指南存在明显的冲突：FEMA所提到的750美元援助仅包括严重需求援助，而“流离失所援助“的金额是根据所在州选定费率计算的14天酒店费用，是一笔额外的援助[11]。但是北卡州亨德森县政府执行文件中却说该款项包括流离失所和紧急需求两项援助。仅在“750美元”这一援助金额所包含的内容上，官方口径存在不一致的情况。

图9 FEMA申请援助指南 （来源：FEMA官网）

“FEMA仅发放750美元，且是贷款”，舆论发酵后，FEMA陆续做出回应，称有关消息是谣言，并就谣言内容分别进行了澄清。

第一，他们会在每个财政年度（从10月1日开始）调整灾难幸存者可获得的最高经济援助金额。现在，严重需求援助的最高金额为770美元，适用于“2024年10月1日或之后的任何灾难”[12]。因此，在谣言传播之时，援助金额应为770美元，这是大量自媒体和权威媒体都没有注意到的事实。

第二，“FEMA援助不是贷款“。FEMA解释：“在一些不太常见的情况下，如果您从保险或其他来源获得重复福利，您可能需要向FEMA偿还。例如，如果您的保险涵盖了您的临时住房费用，但您要求FEMA预付一些钱来帮助您支付保险延误期间的费用，则您需要在收到保险赔偿后将这笔钱还给FEMA”[13]。这表明，灾民只有在部分情况下才需偿还FEMA提供的援助款。

10月9日，亲民主党媒体CNN也发布了有关”FEMA仅发放750美元，且为贷款“的事实核查，称该消息为谣言[14]。CNN在核查中并没有摆出足够的证据和事实，而是进行了大量有关“750美元援助”的科普，包括该款项“是什么”“谁有资格获得”“人们还可以获得哪些其他资助”“何时生效”“有多少人收到援助”；涉及有关谣言的回应时，仅仅是轻描淡写地进行了简单的否认：“事实并非如此——FEMA提供的750美元不是贷款，而是供灾难幸存者保留和使用的”，但并没有完全还原谣言起因和事实真相。

综上，FEMA在10月1日之前的严重援助确实是750美元，并且在十月后涨到了770美元。此外该款项本质上并非贷款，只有在部分情况下需要偿还。

10月8日，一用户Megan Geroge在TikTok上分享了一个视频[15]，视频画面中，一架直升机在低空盘旋，地面上堆有混乱摆放的物资，且周围有人群聚集。视频的配文中，该用户描述“他们俯冲下来，并用螺旋桨进行了一次看上去十分蓄意的‘清洗’”[16]。从此，网络上开始有传言称，美国政府的直升机故意破坏飓风海伦灾民所需的物资。目前，TikTok上的原视频已经被删除，但截至11月17日，X上对该视频的转载也已经突破850万。

图10 X上有关政府直升机蓄意破坏飓风海伦妮灾民所需物资消息的转载

针对这一事件，北卡罗来纳州国民警卫队（North Carolina National Guard，NCNG）于10月8日在Facebook上给出回应，称该架直升机属于该警卫队，当时正应当地民间组织的请求运送发电机，为北卡罗来纳州西部的一个分发哨所提供电力。在尝试降落时，旋翼气流确实将该地区一群民众搭建分发点的物品吹散，但机组人员立即发现了这一情况，为了安全起见中止了降落，并离开了该区域[17]。

图11 北卡罗来纳州国民警卫队的回应 （来源：北卡罗来纳州国民警卫队官网）

10月10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北卡罗来纳州国民警卫队的副指挥官Todd Hunt少将同样表示：“这架直升机在我们的指挥之下，所以我会对此负责。”对于事故原因，他解释道，“飞行员注意到着陆点附近有太多的人、帐篷和商品。所以他们收起动力准备起飞，就像直升机复飞一样。旋翼的冲刷造成了这种损害”[18]。

该事件正在调查中，涉事飞行员在调查结束前已被停飞。自10月9日起，美联社，新闻日报，华盛顿全国广播公司等均对“蓄意破坏”这一消息进行了辟谣。因此，直升机破坏物资的事件为真，但是“政府蓄意破坏”的动机猜测缺乏证据支撑。

另一在TikTok、X等社交平台上广泛传播的言论是，飓风“海伦”是被人为操控的灾难，并且以特定目的被引向了特定地点。10月1日，用户the Patriot Voice在X上发布一则视频帖，获超过15万观看量。该用户表示，在多年没有飓风经过此次地点的情况下，此次飓风完全由人为操控。他引用了一个学术专利进行论证，表示存在“一种能影响低层大气天气系统形成和方向的方法”。该用户解释，这种方法“能将声波投射到天气系统的外围区域。这些声波以一种特定的频率生成，从而扰乱、增强或引导天气系统的形成”[19]。

另外，美国共和党众议员Marjorie Taylor Greene也曾于10月4日在X上表示“是的，他们可以控制天气。那些说天气是不可能被控制的言论是荒谬的”[20]。

图12 Marjorie Taylor Greene发帖截图

经过搜索，核真录成员发现，虽然谷歌专利的网站上确实有对这一专利的介绍，但只有对理论可行性的讲解，且专利申请流程显示“已被废弃”[21]。

此外，美联社10月11日的报道中提到，来自科尔比学院的吉姆弗莱明研究了人们过去为控制天气而做出的努力，他表示人类并没有这一控制能力。科学家曾经对控制飓风进行过大量的尝试，如“雷霆计划”，但是这些尝试全都失败了[22]。因此，没有证据表明飓风能被人为控制。

综上所述，美国大选期间，受飓风海伦妮、米尔顿影响的地区主要集中在红州（即共和党占优势的州）和摇摆州（即两党势力相近的州），而民主党政府的飓风救灾举措引发部分民众的不满。因此部分共和党支持者借此事攻击民主党（如：前文声称民主党可以控制飓风的共和党议员），这可能是此次飓风事件谣言层出不穷的一个重要原因。

本文内容首发于《核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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