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重点
0191岁的日本女子袴田秀子为弟弟袴田岩争取自由，他是世界上服刑时间最长的死刑犯。
02袴田岩于1968年被判定犯有四重谋杀罪，经历了漫长的司法纠葛，直至2024年9月无罪释放。
03由于日本司法体系背后存在的制度性残酷，袴田岩在死刑牢房中度过了大半生，遭受沉重的心理打击。
04袴田岩案揭示了日本司法体系存在的问题，人权专家谴责这种待遇残忍且不人道。
05秀子表示，她现在首要的是让兄弟过得舒服，希望袴田岩能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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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媒12月20日报道）
当法院于9月宣告袴田岩无罪时，这位世界上服刑时间最长的死刑犯似乎无法理解这一刻，更别提去细细品味了。
他91岁的姐姐袴田秀子在位于日本滨松的家中告诉英媒，“我告诉他他被无罪释放了，他却沉默不语，我不知道他到底明不明白。”
自1968年袴田岩被判定犯有四重谋杀罪以来，秀子就一直在为他的重审而奔波。2024年9月，88岁的袴田岩终于被宣告无罪，这也结束了日本历时最长的司法纠葛。
袴田岩的案件引人关注。但它也揭示了日本司法体系背后存在的制度性残酷，死刑犯只会在被执行前几小时得到通知，并且多年来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不确定中，不知道哪一天会是自己的最后一天。
人权专家长期以来一直谴责这种待遇残忍且不人道，表示这会加剧囚犯罹患严重精神疾病的风险。而袴田岩因未犯之罪在单独囚禁中度过了大半生，等待执行死刑，这对他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自2014年获得重审并被释放出狱后，他一直生活在秀子的悉心照料下。当我们抵达公寓时，他正与一个支持这对老年兄妹的志愿者团体一起进行日常外出活动。秀子解释说，他对陌生人感到焦虑，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
她说，“也许这是没办法的事，被锁在狭小牢房里40多年，就会变成这样。他们让他活得像只动物。”
死刑牢房中的生活
袴田岩曾是一名职业拳击手，当他的老板、老板的妻子以及他们两个十几岁的孩子被发现尸体时，他正在一家味噌加工厂工作，四人均被刺死。
当局指控袴田岩谋杀了这家人，放火烧毁了他们在静冈的家，并盗走了2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9300元）现金。“我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秀子回忆起1966年警察来逮捕她兄弟的那天时说。
警察搜查了他们的家以及两个姐姐的住处，然后将袴田岩带走。他最初否认了所有指控，但在长达每天12小时的殴打和审讯后，他做出了后来所称的被迫认罪。
被捕两年后，袴田岩因谋杀和纵火罪被判处死刑。当他被转移到死刑牢房时，秀子注意到他的情绪发生了变化。有一次监狱探视尤其令人难忘。
她回忆道，“他告诉我，‘昨天执行了一起死刑，是隔壁牢房的人’，他让我保重，从那以后，他的精神状态就完全变了，变得非常沉默。”
在日本的死刑牢房中，囚犯们每天早晨醒来都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最后一天，袴田岩并不是唯一一个因此受到伤害的人。
门田荣在获得昭雪前曾在死刑牢房中度过34年，他在一本关于自己经历的书中写道：“早上8点到8点半是最关键的时候，因为通常在这个时候囚犯会被告知执行死刑。
“你开始感到最可怕的焦虑，因为你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在你的牢房前停下。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根本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2009年大赦国际一份关于死刑牢房状况的报告的主要作者詹姆斯·威尔士指出，“即将死亡的日常威胁是残忍、不人道和有辱人格的”。报告总结称，囚犯面临严重的心理健康问题风险。
秀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兄弟的精神健康状况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恶化。“有一次他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说，知道，你是袴田岩，他说，不，你一定是来看另一个人的。然后他就回去了牢房。”
秀子成了他的主要代言人和辩护人，然而，直到2014年，他的案件才有了突破性进展。指控袴田岩的关键证据是在他工作场所的味噌桶里发现的一件沾有血迹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在谋杀案发生一年零两个月后被发现的，检方称它是袴田岩的。但他的辩护团队多年来一直辩称，从衣服上提取的DNA与他的不匹配，并指控证据被栽赃。
2014年，他们说服了一名法官释放他并准予重审。漫长的法律程序导致重审直到去年10月才开始。当重审终于开始时，是秀子出现在法庭上，为她的兄弟的生命而恳求。袴田岩的命运取决于那些污渍，特别是它们的老化程度。
检方声称，衣服被发现时污渍呈红色，但辩方认为，如果血迹在味噌中浸泡了那么长时间，应该会变黑。这一点足以说服主审法官国井浩司，他宣称“调查机关在事件发生后添加了血迹，并将物品藏匿在味噌桶中”。
国井法官还发现包括一份调查记录在内的其他证据被伪造，并宣告袴田岩无罪。秀子的第一反应是哭。“当法官说被告无罪时，我欣喜若狂；我泪流满面，我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我的眼泪不停地流了大约一个小时。”
人质司法
法院得出袴田岩案证据被伪造的结论，这引发了令人不安的问题。日本的定罪率高达99%，并且存在一种所谓的“人质司法”制度，根据人权观察组织日本分部主任土井香苗的说法，这种制度“剥夺了被捕者享受无罪推定、及时公正的保释听证以及在讯问期间获得律师帮助的权利”。
土井在2023年指出：“这些滥用职权的做法导致生命和家庭支离破碎，以及冤假错案的发生。”
夏威夷大学马诺阿分校社会学教授戴维·T·约翰逊一直关注着日本的刑事司法，他研究袴田岩案已有30年。他说，此案拖延不决的一个原因是“直到2010年左右，辩方才得知对他们至关重要的证据”。
约翰逊告诉英媒，这种失误“令人震惊且不可原谅，法官们总是把案件踢来踢去，他们经常这样对待重审申请，因为他们很忙，而且法律允许他们这样做。”
秀子表示，不公正的核心在于她兄弟被迫认罪以及所遭受的胁迫。但约翰逊说，虚假指控并非因单个错误而发生。相反，它们是由各级的失误共同造成的，从警察到检察官、法院和议会。
他补充道，“法官有最终发言权，当发生冤假错案时，说到底，是因为法官这么说。法官对制造和维持冤假错案的责任往往被忽视、回避和无视。”
在此背景下，袴田岩的无罪释放是一个分水岭，是罕见的追溯正义的时刻。在宣告袴田岩无罪后，主审他的重审案件的法官向秀子道歉，表示正义的实现耗时太久。
不久后，静冈警察局局长津田孝义拜访了她的家，在兄弟俩面前鞠躬，“在过去的58年里，我们给你们带来了难以言喻的焦虑和负担，我们真的很抱歉。”
秀子对警察局局长给出了意想不到的回复，“我们相信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命运，我们现在不会抱怨任何事情。”
粉色的门
在经历了近60年的焦虑和心痛之后，秀子特意把家布置得明亮一些，房间明亮而温馨，挂满了她和袴田岩以及家人朋友和支持者的照片。秀子笑着分享了她“可爱”的小兄弟还是婴儿时的记忆，翻看着黑白家庭照片。
作为六个孩子中最小的，他似乎总是站在她旁边。她解释说，“我们小时候总是在一起，我一直知道我必须照顾我的小兄弟。所以，一直都是这样。”
她走进袴田岩的房间，介绍了他们养的姜黄色猫咪，它正占着他通常坐的椅子，然后她指着他年轻时作为职业拳击手的照片。她说，“他想成为冠军，然后那件事就发生了。”
秀子解释说，2014年袴田岩被释放后，她想把公寓布置得尽可能明亮，于是她把前门漆成了粉色。“我相信，如果他处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过着快乐的生活，他自然就会好起来。”
这是造访秀子公寓时首先注意到的东西，这扇明亮的粉色门，象征着希望和坚韧。它是否奏效尚不清，袴田岩仍然像他在只有三块单人榻榻米大小的牢房里那样，来回踱步数小时。
但秀子拒绝纠结于如果不是这场骇人听闻的司法不公，他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问题。当被问及她责怪谁造成了她兄弟的苦难时，她回答说：“谁也不怪，抱怨过去发生的事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
她现在首要的是让兄弟过得舒服，她给他刮脸、按摩头部，每天早上为他切苹果和杏子当早餐。91岁的秀子大部分时间都在为兄弟的自由而奔波，她说这是他们的命运。她说，“我不想再回想过去。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我只希望袴田岩能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