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语言话术》016
且说贾雨村从智通寺中扫兴出来,也不多想。就要找一家酒肆喝几杯小酒。不想刚入店中,就看到座中有一个客人大笑着起来迎接他。原来是在都中古董行贸易的旧相识冷子兴。
贾雨村进京赶考虽孤身一人,但举子云集大比,自然也是京城各个阶层关注的焦点,纷纷以社交、聚会的名义行投资和拉拢。此中商人身份最低也最活跃。
贾雨村如果得到甄士隐的举荐信,肯定要参加更高端的局。奈何他着急进京没得到举荐信,也就只能混迹于冷子兴这种商贾之流的低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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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笑的是“雨村最赞这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这子兴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最相投契。”
冷子兴不过是个在京城倒卖古董的商人,或许有一些本事,可在冠盖云集的京城权贵眼中不过是个“鸡狗”一般存在。贾雨村却认为他有大本事,有大作为,显然是他受阶层、眼光和心胸的局限所致。
蝼蚁以为鸡狗是庞然大物,知道背后还有大象,可不就惊为天人?贾雨村如蝼蚁;冷子兴如鸡狗;贾家就是庞然大物的大象。
所以,贾雨村认为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不是他本身做古董生意多厉害,十有八九源于冷子兴小人物却有能力攀附上荣国府,娶了当家人贾政妻子王夫人的陪房周瑞的女儿。
也就是说冷子兴娶了贾府奴才的女儿为妻,才被贾雨村认作是有大作为大本领的人,岂不让人喷饭?
雨村忙亦笑问:“老兄何日到此?弟竟不知。今日偶遇,真奇缘也。”子兴道:“去年岁底到家,今因还要入都,从此顺路找个敝友说一句话,承他之情,留我多住两日,我也无甚紧事,且盘桓两日,待月半时,也就起身了。今日敝友有事,我因闲走至此,不期这样巧遇。”一面说,一面让雨村同席坐了,另整上酒肴来,二人闲谈慢饮,叙些别后之事。(引程甲本第二回)
俗话说“他乡遇故知”,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不过贾雨村与冷子兴这次相遇,大概率不是个意外。
贾雨村会在扬州,源于他在给林黛玉做家教老师。而他与林家的接触绝不是偶然巧合,也不像他对冷子兴讲述的懵然无知。显然是想攀附林如海背后的贾家关系,以图官复原职的谋定而动的运作。
而冷子兴说他过年回家探亲。却在年一过就跑来扬州,说什么找个朋友说一句话,大体也是托辞。他来扬州大体能肯定也是为林家而来。
林家这会儿最重要的事就是送林黛玉进京。按说这是一件小事。
林黛玉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贾家也已派遣几个男女仆人过来迎接,似乎不用小题大做。
不过,来人具体是谁没提。后面提到林黛玉时说这几人是贾家的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很是不俗。
以贾家的行事,贾母派人来接林黛玉肯定不可能过于随便。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这种管家大娘子不方便派。但周瑞家的、郑信家的这些王夫人的陪房,一来没什么正经事,家中地位中等,又是王夫人的人,替贾母分忧跑一趟也是极有可能。
冷子兴就是周瑞夫妇的女婿,如果周瑞在接人的行列之中,冷子兴肯定也会赶来汇合。
但冷子兴没有对贾雨村直说就很有可疑之处。因为随后林如海答应替贾雨村运作复职之事,让他跟随林黛玉进京也很可疑。
林如海为什么如此替贾雨村出力?如果林黛玉进京很简单,为什么如此费劲安排贾雨村随行?如果林黛玉要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贾雨村能被复职么?
反过来一想这件事,就会发现很大问题。林如海没道理如此帮助贾雨村。那有没有可能是以“复职”为条件,要求贾雨村互送林黛玉安全进京?
贾雨村虽然是罢官,但实际还有官身,随时能够复职。且他又是进士出身,若以知府“复职”的身份进京,一般人根本不敢动他分毫。
科举时代朝廷对官员、科举世子的保护力度极大。贾雨村的存在就是一个强力的护身符。
然而,林黛玉进京和林如海安排贾雨村复职,这两件事的轻重完全不匹配。难道林如海出钱出力为贾雨村复职,只是滥好人?哪有那么好的事!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除非林黛玉当时进京有危险,需要贾雨村这个“护身符”。
而且,贾府派人来接是明,冷子兴这种做古董生意,外头人脉灵活机变的人为“暗”,此时都集中在扬州,怎么看都像是为护送林黛玉进京而来。
冷子兴是周瑞的女婿,他岳父母的主子王夫人派人来接小姑子的女儿进京,他适逢其会岂能不知道?又岂能不巴结?但这件事按说也没必要对好友贾雨村隐瞒不提。除非他就是被派来协助护送的暗线。
实际,林如海上任巡盐御史,他的儿子、妻子先后死亡。等他送走女儿后不到三年也死在巡盐御史任上。林家接二连三的祸事,暗示扬州盐课衙门新旧权力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等林如海死后,林黛玉回来,忙完贾元春省亲,曹雪芹立即见缝插针借由贾宝玉讲述的“小耗子偷香芋”故事,不但揭开了林如海是被贪官硕鼠们所害,还提到耗子们对林黛玉的意图不轨。
小耗现形笑道:“我说你们没见世面,只认得这果子是香芋,却不知盐课林老爷的小姐才是真正的香玉呢。”(引程甲本第十九回)
据此可以推断,冷子兴的未尽之言实际暗示林如海在妻子突然死后,察觉到政敌对他们一家意图不轨。如果不将女儿安全送走,下一个就应该是林黛玉受难。
他不放心女儿安全,贾家才会安排明暗两波人护送,而林如海又以官复原职请托贾雨村互送,具体后文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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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您或许还喜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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